都有月钱,为什么零碎东西都叫买办去买,在大账上开支,那不也是重复么?以后各房买东西各归各房去算,大账上不能管的。”探春道:“大嫂子说的很对,宁可各房月钱不够,再替他酌量添点,这界限不可不画清了,若不然那月钱岂不是白贴的么?”平儿道:“这层我们奶奶在的时候何曾不想到,就是怕奶奶姑娘们受了委屈,若是这么办先得从太太上房里办起,别人就没得说了。”宝钗道:“凡事要执简御繁,以后账目不要分出这么许多名色,只分经常临时两项,就清楚了。”平儿道:“减去名目,先得把各行档酌量裁减,多一个香炉就多一个鬼。况且又没有人稽核,凭他们开销,哪里真有办清公事的呢?”
大家都说有理,当下就把各行档管事名册一同看了,哪个可裁,哪个应留,都拿笔做个暗记。宝钗道:“我还有一个条陈,你们看可行则行,我想靠咱们几个人的耳目精神那里都招呼得到,又不便到外头去,所看的无非是纸片上的事,我们这样人家,过于苛细,也失了大体,只有在管事里头挑一两个老成可靠的。叫他总司稽核。有什么错儿,我们只问他。”探春道:“这个人可不容易,又要心细,又要操守好,又要大家都服他,若用错了人流弊更大。他一个人总揽一切,把这府里搬空了咱们还不理会呢!”
宝钗道:“我看吴新登、林之孝这两个就好,又都是多年陈人,有什么靠不住的?再说还有琏二哥在上头看着呢。”探春道:“陈人也不一定可靠,那赖大不几辈子用的么?只有叫他们帮着稽核,万不可全交给他,这一层再商量吧,我想根本上还在开源,单靠零碎节省,饶挨尽了骂,也济不了什么事。咱们先把出进的账大概到底还有多少进项?对抵下来,还短多少?那里头都是照着老规矩,当然有许多用不着的,趁今天就裁了各房下用项,从老爷太太起,少不得都要受点委屈,省下来自然还是不够,可就差不多了,咱们再把东边庄产整理起来,把那些荒地都开了,慢慢的出的少,进的多,将来还许有敷余的日子呢!”
宝钗正捧着一本档册在那里看着,听到此笑道:“食之者寡,生之者众,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就是这个道理。这才是治本之策呢。”李纨道:“开源是正办,只要是开那荒地也得先垫下本钱去,不是眼前能救急的。”宝钗道:“只要是有指望的用项,挪借也还容易。眼前已经是临渴掘井,可不要再因循下去,那就晚了。”
说着,柳五儿同着婆子们将他们四个人的饭送来,碧月、侍书、莺儿、丰儿等七手八脚连忙摆上,李纨等便就板床上吃饭,探春、李纨面南,宝钗面西,平儿面东,碗箸无声,厅宇肃静。一时吃罢,又散坐说些闲话。
李纨瞧见一个大棉纸包,上有签条,写的是契纸文书,忙说道:“咱们只顾对帐,那包文契还没点呢。”宝钗打开纸包,一张一张的细点,府第花园及近畿房产文契俱在,也有由贾琏典押出去的,都有字据可查,只是东边庄荒地各项文书一件也没有了,忙传管文契的家人陈瑞进来盘问。陈瑞回道:“所有的都呈上来了。”
探春又亲自查点一回,仍没有东边地契在内,大家无不惊讶。探春叹道:“我还指着他有多少的生发,怎么凭空的会丢了呢?”宝钗道:“若丢了一两件或许是拿出去过税,忘记归进,这大批的文书,哪里有全丢的道理?趁早赶紧根究,还来得及。”
当下探春立时震怒,严谕那陈瑞:“勒令即日寻出,若寻不着,那可别怪我们。不管你明脸的没脸的,定要送官究办。”陈瑞闻言也十分惶恐,只得跪下磕头道:“这包裹委实是二爷看着加封的,既在奴才手里管着,奴才也说不得,只求奶奶、姑奶奶格外宽限,容奴才上紧查访。”
看官,你道那文契如何能整套失掉呢?说起来又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欲知此中详情,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盗田契环儿通贼 馈野产巧姐宁亲
话说探春、李纨、宝钗等因失了庄田文契,责成管事的认真寻访。这原是当然的办法,可是管事们如何寻得着呢?忙乱了好多日,总没有着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原来这一批庄田文契乃是贾环偷了出去的,那回贾环掳去贾沅的女儿,被贾政知晓,一时盛怒,声言要把这孽畜活活打死。
彩云听了这话心中慌急,背地打发人通知贾环,叫他赶紧逃命。贾环也知京城里万躲不住,急欲逃出京去,只是缺乏资斧,惶恐无计,那天夜里偷着溜回荣府,刻意想到收管金银器皿处,偷些金器出去变价充用。及至走到那里,看守严密,契的陈瑞不在房里,此人本是管缎疋库的,因善于钻营,得贾琏提拔重用,向来胆小鬼,听人说从前大观园里花神木怪,又说晴雯的姑表嫂子被妖怪扒过墙去吸了精,当时致死,吓得不敢在府里住着,一到夜晚听得风吹草动就连忙留了,只交给手下小厮们看守,那些小厮年纪尚轻,岂有不贪玩的,见头儿走了,也趁空各去闲逛。
贾环走过,见无人看守,正好下手。忙将橱锁扭开,取出各项文契。心想本京房产一经典押,必要到府里来对证,倒惹出麻烦,所以单取那东边的几套文书,余者仍置橱内,蹑手蹑脚的溜出去。
刚至仪门,远远的见一个人对面走来,似是焙茗。想道:“这真是冤家路窄。”连忙爬在树下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