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远一些的未来,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的魔术师在漫长的沉默过后,终于勾出了一个毫无喜悦、只有几乎要把心陷进最深的淤泥里的笑。
“就这样死了?还是完全意料不到的死法。”
才想到。怎么会拖了这么久才想到呢。啊啊,这还真是……
“真是把嫌恶的一切都可以毫不犹豫抛下的,你的作风啊。”
……还有最近的,但却又是此时站在埃利克的尸身前的他,一时之间莫名地不想直面的一幕。
可能就在不久之后,当魔王埃利克死去的消息传遍天下的那一天。
“陛下……王,我的王啊,我的……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悲戚的哭喊,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她跌倒在地上,十指无意识地重重抓挠着地面,指甲被坚硬的石块翘断,殷红的血污浊了指尖和地面。
除却第一声悲鸣,此后即使张口,也发不出任何能够辨明的字音。
终于。
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有别的字音了。
是他——
“耶……所罗门……所……罗……门……”
“啊啊啊啊啊啊……”
“所罗门……啊啊啊!!!!!”
【“——唔,迦勒底的指挥官,你有什么事么?”
紫发的女性英灵转过了身。
“我记得。”
“你是叫……罗马尼?罗马尼·阿基曼?”
看向略显局促的他的蓝色眼眸里毫无情绪,只有一片冰凉。
“好的,阿基曼阁下。”
“能告诉我,你特意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了吗?”
……
其实,并没有。
如果他在内心的不安与激动的驱使下,迫切地想要亲眼再见一见她……不算“事”的话。
那就真的没有什么事了。
“安塔希娅姐……”
“阿基曼阁下,你说什么?”
“啊不没有没有。就是在门口看到你们,顺路过来问问,你在迦勒底生活得是否愉快之类的,因为听说你好像,是第一次回应人类魔术师的召唤……”
“很愉快,感谢你的关心。不过,有一个很重要的困扰,能烦请指挥官阁下为我解决吗?”
“好、好的!什么困扰?”
“其实是我个人的原因,但,由于这个感受实在是太熟悉,也着实令我无法保持冷静……”
“阿基曼阁下,请你不要——”
“不要再用像现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最好,也麻烦你不要经常在我面前出现。”
他愣住了。
因为assassin看向他的眼神,也是那么的熟悉。
曾在过去直面过。
曾在过去听到过。
与之近乎完全相似的话音,近乎完全相似的——憎恶。
“你的视线……不,连同你这个人,都会让我莫名地想起一个深恶痛绝的家伙。”
“真是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在我心间燃起的怒火,对那个叛徒的诅咒,可是直到现在都无法停止的啊。”
“所以,请不要让我的怒火,我的诅咒,伤害到无辜——大概很无辜的你,呵……”】
“王啊,将这个男人的尸首悬挂在城墙前吧,警示世人这就是违逆神明的下场。”
“……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
所以,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他俯身,把男人已然没了生机的尸体抱了起来。
因为身体残缺,本应该很重——第一次像这样抱,还差点被他摔到地上——但,他用同样的姿势抱着的这个男人,却很轻。
他把埃利克,还有埃利克的鹰的尸体一起烧掉了。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点燃的火。
关于这一个情景,经过诗人们的渲染之后流传到后世的描写,都着重描述了虽然死伤惨重,但还是获得最终胜利的所罗门王那时的从容,仿佛敌人的死,他的胜利,都在神给予的预言中提前知晓。
世人用最华颂他,却不知晓,在那个时刻,看似“从容”的所罗门王真正的心情是怎样的,怎样的……
【……对啊,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呢?
忽然就想起了这个问题。
当时的他肯定是形容不出的,那么现在的他,差不多可以说一说了。
——就像是被烧穿了。
他的心。
因埃利克而诞生的那些微小的情感,都变成了将埃利克的身躯化为灰烬的那些烈焰,让他痛苦得仿佛自己也成了灰烬。
这一颗心本来就是埃利克给他的。
那么,即使是对‘爱’一无所觉的那时候,他爱上他,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所以。
所以。
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要抛下他。
这就是所罗门不知道答案,罗马尼·阿基曼也找不到答案的,那个问题了。】
*****
——当然是因为我累了啊,傻孩子。
从已然覆灭的故乡,到乌鲁克,到埃及,到不列颠……最后,就是守到如今的还叫做“帕帕拉”的土地。
埃迪觉得,自己已经找得够久了。
在无尽的旅行中结下的仇怨,得到的羁绊,其实都不是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全部理由。
找不到啊。
那一个,注定要成为他的妻子的最美丽的人。他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起他,内心深处,却始终有那么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只要还记挂着他,只要心里还有这道影子,他就不会爱上别的任何人。
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