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扶起,便听得她道:“什么时辰了?”
“回娘子的话,约莫卯时三刻。”
梁扶疏道:“我方才听到撞钟声了,前面可是白云观?”
老婆子道:“正是。”
梁扶疏道:“不急着赶路,一会儿上山朝拜,我要为阿耶阿母祈福。”
老婆子有些犯难,踯躅道:“君侯和主母昨日差人来信,只盼着娘子快些回去呢。”
“都在山脚下了,耽搁不了多长时间。每次来,我都要去上柱香的,这次若是不去,惹恼了诸位神仙,那可是大大的不妙。”梁扶疏说罢起身,往外望了望,见骤雨已歇,唤了僮仆使女便上了车舆。
上山的路到不算崎岖,只是群山环抱,浓荫覆地,举目只见白云观内耸立的两三钟楼,却不辨山门。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几人方寻到了。他们这一行虽然衣着朴素,倒也沉稳大气,不似草鄙野人,两个守山的小道童见了便领着他们从殿门而入。
沿途钟楼林立,巍峨壮观,外殿场地广阔,商贾云集,香客不息,两旁又置有简单的义舍,供来朝拜的穷苦清贫人家吃食,有病者则由家人领着捐些香油钱,入净室内驱邪祛疾。
梁扶疏喜静,到后殿的私院上了香。出来的时候,一旁岔道过来个人,不慎撞到了她。那人不但没有悔意,嘴里还骂骂咧咧。她心里有些恼怒,由婢子扶着勉力站起,冷着脸道:“郎君走路,还是小心为好。”
对方原本鼻孔长天上,见了她的容貌忽然愣在当场,直愣愣地盯着她,竟连眼睛都不带眨的。直到身边老仆拉他衣袖:“郎君。”
孙瑾方回神,扬手打开檀扇,笑嘻嘻地说:“小娘子有礼,在下孙瑾,是江左孙氏后裔,家叔乃河南府参军孙文之。”
梁扶疏见他一副自命fēng_liú的模样,心中生厌,也不搭理,对身侧婢子道:“我们走。”
孙瑾眼睁睁望着她远去了,也不追赶,檀扇收拢,在掌心一拍,叹道:“妙啊。”
身侧老仆提醒道:“这小娘子虽然衣饰普通,但有婢子随侍,谈吐气度皆非等闲,想必是有些身份的。郎君,不可鲁莽行事啊。”
孙瑾一扇子抽在他额上,吼道:“这新安县哪个大户人家的女郎我不认得?怎么就没瞧见过这小娘子?若是士族大户,哪里会穿地这样鄙陋?”
老仆再不敢多言。
梁扶疏觉得身子有些不适,便到了偏殿休憩。这殿内的熏香很浓郁,只呆了片刻,她便有些不耐,对外道:“暖儿,去端杯茶来。”
片刻却没有一人应答。
这小婢子,又让哪儿野去了?
梁扶疏无奈,便要起身自己去倒,外侧却忽然闪进二人,左边一人手执绳索,右边一人拎着个麻袋,正一脸阴笑地望着她。
梁扶疏吓了一跳,正要惊呼,后脑却忽然一痛,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孙府老仆从后侧步出,甩了甩手中棍子,叹着气道:“还不快装起来。动作麻利些,抬出去时别被人瞧见。”
一行人风风火火、迅迅速速地扛着麻袋里的小娘子出了门,一溜烟往后山奔去。
小婢子暖儿捂着嘴藏在廊柱后瑟瑟发抖,待几人没影了,方跌跌撞撞地朝前院哭喊而去。跑到一半,迎面却碰上了自走廊尽头步来的两位郎君。二人见了她的模样,皆是诧异,那身量稍矮的小郎君上前扶起她,关切道:“这是怎么了?这位小姑,可是遇见了什么急事?”
暖儿泪流不止:“我家娘子被人掳去了。”
小郎君大吃一惊:“这道观之中,张天师脚下,竟也敢如此猖獗?”
暖儿道:“不晓得是什么人,我以前也没见过……哦,对了,其中一个老翁方才我与娘子在东边的园苑中见过,他身边跟着的是个身着湖绿色锦衣的年轻公子,自称孙瑾,说是什么河南府参军之侄。”
“啊?”小郎君讶异一声,神色微动,不由望向身侧郎君。
暖儿一喜,抓着他的衣袖问道:“小郎君可是识得那人?”
小郎君迟疑道:“不太可能吧……孙使君的侄子,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暖儿急得在原地跺脚:“就是他!方才还使劲盯着我们娘子瞧呢。小郎君,你可要帮帮我们娘子啊,如今可怎么办是好?”她忽然一拍手,道,“对了,得报官,去镇上报官。”
“不可。”秋姜道。
“为何?”
秋姜凝眉道:“你有所不知,这新安县的县长曹勉乃是汝南郡郡守卢庆之的亲信,这孙瑾和卢庆之有表亲关系,你去县衙状告孙家公子,不是自投罗网吗?”
暖儿不知所措地望着她:“那我该怎么办?我家娘子该怎么办?”
秋姜道:“你还是赶紧回家,禀告你家郎主吧。”
暖儿哭道:“我家娘子是新安侯四女郎,侯府离这儿很远呢。而且,若是照女郎所说,这孙家公子如此权重,我们君侯也不一定救得了娘子啊。”
秋姜道:“那……你这附近可以熟识的人?”
暖儿哭声一止,喜极而泣:“对了,我可以找姑爷。他所在的军帐离此地不远,我这就去找他!”
秋姜温言笑道:“你一个小姑,行动也不便,这样吧,我与阿兄送你一程。”
暖儿感激涕零:“多谢小郎君。”
秋姜道:“事不宜迟,快走吧。”
暖儿和秋姜同骑一马,一路快马加鞭,惊得小婢子心头小鹿乱撞,不觉娇羞满面。秋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