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睿,明天我就要订婚了。”这天和小睿视频的时候,萧锐告知自己的儿子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开口,于是拖到了最后一天。
面对这一消息小睿很意外,显然,他也很难接受。“爹地你不要我和爸爸了?”
“当然不是。”萧锐很难向那么小的孩子解释谁不要谁的问题,但无论如何,他必须确保小睿知道——
“爹地永远都会陪在小睿身边。”
“可是爸爸他……不醒……”
因为网络的问题,视频有些不通畅,萧锐没有听清小男孩说了什么。他也没太在意。他和俞允同的事,小睿那么小,能懂什么呢?
“小睿,我向你保证,我和你爸爸还是会一起爱你。”
从来没有从自己父亲那里听到过一句“爱你”的萧锐已经明白这句话说不说出口并不重要,不过,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亲耳听到,因为他知道对方想要听到。
“爹地,”因为画面有些卡,萧锐看不清小睿的表情,不过他听到对方认真告诉他,“我也爱你。”
第二天。
订婚宴举办得非常成功。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贵宾云集。互赠订婚戒指的环节,萧锐注意到大厅外的走廊有坐在轮椅上的人往里望进来。因为太远,他看不清那个人的面目,只是莫名在意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待他想要再看个仔细,那人已经c,ao作轮椅转身离开。萧锐下意识注视着对方的背影,直至再也不见踪影。
身边,他的未婚妻伸手把订婚戒指递给他,因为他没能及时伸手接过而低声唤他的名字。萧锐猛地回神。
他抬手,收下。
终于,可以死心。
萧锐庆幸自己再也不用踌躇难安,举步维艰。
——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三个月后即将举行婚礼的萧锐开始与自己的未婚妻进行约会。每周一次,这是限度,就好像每周他只愿意工作五天。萧锐能够感觉得出来,他的未婚妻并没有那么喜欢他。若是以前,他一定不满。他的自尊心让他很难接受别人的虚情假意。可是,眼下他却为此而安心。
他将要和这个女孩结婚,但他宁愿对方不喜欢他。这桩婚姻就是那么奇妙。
除了每周至多一次的约会,在萧锐的日程安排中,如今还多了每周至少一次的“回家”吃饭活动。
萧锐感觉不到自己有因此与父亲和继母变得稍稍亲近,但每回回家吃饭,可以说是他一周中心情最放松的时刻。
……也是他唯一没有那么失落迷茫的时刻。
萧锐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事实上他认为自己早已终止等待,就好像他的人生已然结束。
然而,这天晚餐后,萧怀山把萧锐叫到书房。
“你知道李志成那个案子吧?”萧怀山开启的话题萧锐意想不到。
最近,李志成走私军火以及其他犯罪行为的案件正在庭审,萧锐刻意回避,但多少听说一些。他知道如今证据确凿,只怕李志成难逃制裁。
“怎么说到这件事?”他问。
萧怀山不答,兀自详加描述:“据说,为了调查李志成,澳大利亚警方一个澳籍华裔警察在卧底任务中牺牲,之后,澳大利亚警方又找了个线人,在那个线人的帮助下,才终于找到关键性证据。因为案情保密,很多细节我也不知道,尤其是那个线人的任何线索,不过,那个殉职的澳籍警察受到表彰,能够查到名字,他姓沈,有个中文名叫沈快意。”
突如其来的信息让萧锐恍惚良久。
那些零碎的线索在他脑海逐一闪现——
俞允同的职业习惯是寻找证据。
他有很厉害的身手。
他为小睿成为专职父亲。
俞允同向萧锐否认那具无人认领的尸体是沈快意,但他很认真对小睿说,回头会好好回答小睿关于他筷子叔叔怎么了的问题。然后小睿忽然被送到国外。
俞允同与沈快意从五岁起便认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枉死?
俞允同说:“我和他之间,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萧锐想通很多事。同时又想不通很多事。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
知道这些事,他能怎么办?
翻涌在胸口的情绪如此复杂,他甚至无法辨认。
久久之后,他望向自己父亲,茫然询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萧怀山平淡回答:“我没有理由欺瞒你。”
事实上,这不是“不欺瞒”,萧怀山显然特地进行了调查。而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接着,萧锐不确定地问:“如果我悔婚?”
“我是你父亲,把你教成这样,有责任收拾你的烂摊子。”
萧锐并没有足够的信心认为自己能再得到最想要的机会。这完全不是二选一,很可能最终他一无所有,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到高兴。仅仅是不需和自己的未婚妻结婚这件事,对他来说便是发生了好事。
他依旧不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做,但至少知道,解除婚约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望向一如既往沉默着为自己做那么多事的父亲,萧锐用说笑藏起因为感动而不知说些什么的无措:“这不是你教得不好,主要是我自己天赋异禀。”
萧怀山毫不迟疑接口指正:“那也是怪我生得不好。”
没有幽默感的人偶尔也是会说笑话的。
萧锐终于笑了出来。
这么多天他第一次展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