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我,感觉天崩地裂了。
这是我认识的姜生吗?那个骄傲得像小母鸡的女孩吗?
而我,疼你,宠你,纵容你,都不曾换来的你的骄傲,却在他的危难之时,你脆弱的不堪一击,全部瓦解在我眼前!曾经的你,何曾求过我一分一毫?何曾求过谁一分一毫!
看到你为了他那样痛苦的时候,嫉妒之心就将我整个理智给蒙蔽了!当时的我,骄傲惯了的我,无法忍受你对另一个男孩如此之好,好到可以拿自己一生的幸福相抵!而且,我当时确实不知道他是你的哥哥。
你知道吗?当时,我拎着刀走向他的时候,我不想剁下他的手指,我是想剁掉我自己!我曾对你做的那么多的努力,统统抵不过他的一次危难,更能得到你的心。
那时的你,为了他,就像失了神,着了魔,迷了心窍一样,任我要求!
我是多么失败啊!
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的我,第一次对你提要求却是在拿着他做筹码的情况之下,才有了向你提要求的“资本”!
如果你当时能为他少痛苦一点,少哀求我一次,少让我看到一点你为他的义无反顾,我断然是不会伤害他的。可是,你偏偏痛苦到几乎要撕裂自己!
所以,我伤害了他!
可是,姜生,你能不能懂,剁下他的手指之时,我的心也被剁碎了,被你绝望的表情给剁碎了!
当然,我说了这么多,不是为自己在开脱什么。我只是想让你,不要恨我,想要你解开那个心结。我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我只是为自己心爱的女孩而嫉妒了,失去理智了。所以,后来的四年,我一直尊重你选择的方式,用你可以接受的方式弥补自己对你的伤害,期待,你再次的回来。
说完,他抬眼,看着我,眼里盛满了温柔的花殇。我却像呆立在时空的对面,再次陷入了那场如同魔魇的往事——
……程天佑托着我的下巴,狠狠地,几乎要捏碎一般,指着被押在地上的凉生和北小武,问我,他俩的手指,你想要谁的?
……那些明晃晃的刀,抵在凉生的手指上,我只能哀求,涕泪俱下,我说,天佑,天佑啊,求求你,别伤害他们,我求求你了!
……我嚎啕大哭,拉着他的手,却触碰不到一点往昔的温度,我说,天佑,天佑,只要你不伤害他,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啊!
……我看着他们举起了刀,大哭,心生生裂开,眼睛里流下了鲜血一样的泪水——那声我一生难忘的惨叫之后,凉生的中指和食指从此离开了他的身体。
……我抱着凉生哭,看着他额上因为痛疼而流下的豆大的汗珠,那一刻,我的心脏疼痛到消失了一样,我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衣服给他包扎伤口。一寸一缕,都是我无尽的愧疚和心疼。我宁愿当时死去的是我,也不愿意凉生遭遇这样的苦楚……
可是,我们最终还是万劫不复的苦楚,哪怕到最后,因为你是天佑爷爷寻找了多年的小外孙,而一切尘埃落定。也改变不了你和我,零落天涯的结局。
这一生啊,我是你命里的劫上劫——在天佑得知真相,最终抱着你去医院急救你的手指时,我还紧紧拖住了天佑的腿,怕他伤害到你;而最后伤害了你的人却是我!
而,这一生啊,你是我心里的结中结——因为我的牵绊,他最终抱着你摔下楼梯,所以,你名正言顺地失忆了;所以,你堂而皇之地失踪了,将所有记忆的灰留给了我。
你,还好吗?
那盆姜花还好吗?
你的姜生很不好,她不敢不能不应该对任何人说,她想你!她非常想你!思念噬骨,痛楚燧心!
一颗冬菇思念着另一颗冬菇。
另一颗冬菇呢?
他还好吗?在外面,会不会露宿街头?遭遇欺凌?会不会被呼来喝去?衣衫单薄?
四年时间啊!失去记忆的你,像一个纯白的孩子的你,谁给你充饥的食?谁给你御寒的衣?你生病了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在这栋精美到死的房子里的该死的没用的我,都无法给你捧上一碗水煮面!
小时候,你发烧的时候,我就缩在墙角噘着嘴巴哭。我觉得你是上帝送给我的好看的布娃娃,我怕你生病得太厉害,被上帝收回天堂。所以,只能用哭泣宣泄自己的害怕。
病中的你,卷缩着小小的身体,睫毛长长,搂着小咪说胡话,你说,姜生,不哭啊,凉生不难受了,凉生不冷了,不发烧了。凉生睡够了,就起来给你做水煮面啊。
可是,谁都能看得出,病床上,那个九岁的小孩脸蛋红红,瑟瑟发抖,高烧不止。
凉生,如果你能少疼我一点,如果我能少依赖你一点,如果你一生都呆在城市里,而我一生都不离开魏家坪,那么,我们的现在,会不会就不会这么伤感?
你穿着洁净如新的衣裳,像一个优雅的王子一样,在黑白琴键之上,弹奏着你的人生得意;而我,化着俗媚的妆,搬着板凳,坐在村口,与村里的同龄女孩说着家常和邻村哪家有个小哥哥。
倘使这样,就算长大之后的我们,见面了,也不会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更不会在同样的内心痛苦之中崩溃!
眼泪。
溢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