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毫不在意。
树倒猢狲散,连家一落魄,往日巴结着的人就都换了脸开始落井下石。
四叔想巴结的人,就显得太多了。
她上了青布小轿,颠颠被人抬着出去。一步两步,她轻声念着,从发上拔下一支银簪来。空心的,装了砒霜。老银匠的手艺委实太糙,可东西到底装得严实。
似是转过了个弯。
她抬手准备服下,轿子却突然停了。帘子一掀,冲进来几个人,三两下就将她拽了出去,手中银簪“叮当”落地。
后颈剧烈一疼,眼前便黑作一团。等到她睁开眼,人已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听见有道陌生的女声在喊她,“阿九。”
她吃力地仰起头,瞧见的那个居高临下站着的人,面上却蒙着细纱,看不清模样。可隔着纱幕,她也能感觉到那后面炽热的眼神。
近半载,她几乎隔几日就能见到这样的眼神一次。
可那张脸,她从没看见过。
所以她只记得声音。
然而时至今日,她才知道,那从陌生变得熟悉,又从熟悉镂刻进她骨子里的声音,正是出自眼前的陆幼筠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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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记忆深处
声娇音柔,听着浑似老天爷派来救她的一般。
后颈疼痛难耐,眼皮沉重,她艰难地仰起头望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人,那面纱,白雪一般,那样干净又纯粹。然而朦胧的视线尚且来不及变得清晰,眼前的人已然娇声笑了起来,当着她的面漫然吩咐下去,“给我取条鞭子来。”
黑漆漆的一条,也不知是什么制的,一旦触及皮肉,便是血红一片,皮开肉绽。
鞭子舞得很快就只剩下一道残影。
若生甚至直到如今都还记得自己想躲却不论如何也躲不开分毫时,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惊惶。
她怎能不慌,莫名其妙就被人掳了来用鞭子抽打,疼得晕过去便被用冰水兜头泼醒,一下下似乎没有尽头。四叔命人带她回府,为的是送她与人为妾,这事不该有假。局势早就到了没有转圜余地的时候,他如果图的是旁的,也根本不必瞒她。
然而眼前的人是谁?
这件事同四叔有没有干系?
她皆不知。
呼喝也好,喊叫也罢,直至嘶声力竭,在场的人也只视她为死物。
渐渐的,身上的伤口多了,麻木了,也就好像真的不疼了,只剩下些辣,钻人心。她亦如那些伤口般,麻木起来,情不自禁地暗暗想着,左右都是要死的,自己了断与被别人了断,终究都还是殊途同归。
于是,再挣扎、抗争,皆仿佛没有任何意义。她便不动,咬紧了牙关生生受着。这是连家人最后的骨气,她不能哭着哀嚎着求饶而终。
但是她竟没有死!
明明挥着鞭子的人都已气喘吁吁换了人动手,明明她已几次三番晕死过去,明明浑身上下都已遍体鳞伤,可她直到最后都还活着。若生从不知道,原来人的一口气竟然能漫长到这个地步。苟延残喘,求死不得,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最后一次醒来时,她穿着干净的衣裳。
身上的伤口不知何时被敷了药,就连口中都还残留着些微米粥带来的淡淡甜味。
屋子里却是黑魆魆的。
她动了动手腕,僵的,被牢牢捆缚在身前。再动动脚,同样被捆着。也不知是不是被捆得像只端午时节的粽子,没有一点能动弹的余地。她只能大睁着眼睛在目所能及之处胡乱扫视,然而四处空荡不见一星东西或是人。
那人知道,她逃不掉。
就像是四叔一般,当时也觉得她逃不掉。
但那时她虽怕却没有怕成而今这般,因为那会她心中有数,若求死饶是四叔再厉害也拦不住她。可事到如今,她竟连求死也没有法门了!
从此,折磨、医治、复折磨。
她还活着,却越活不像是个活生生的人。
头一个月,主事的那个女子来得很勤。似拿她当个新鲜玩物,变着花样折腾她,拿炭火烙印、拿蛇来咬、拿刀来剐肉……层出不穷,永无止境……
那么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里,她心里头唯一还热的那一块,便是盼着继母带着弟弟若陵成功逃离四叔毒手,好好地活了下去。
至于她,日复一日,早晚有一日还是会下去九泉陪伴父亲的。
她念着他们的模样、声音、名字,逐渐再不会害怕。
大抵也正是因为如此,再后来那人就来得少了。她只一日日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像只角落里的臭虫,发霉**。
她断了双腿,没了舌头,身无完肤,可一双眼睛却毫无损伤。她一开始想不明白,后来却想通了,留着她的一双眼远比剐出它们更为残忍。因为她要她看着,要她亲眼目睹自己是怎样被人折磨的。
真是……恶毒的趣味……
若生禁不住看了一眼陆幼筠的眼睛,清澈明亮,水波潋滟,漂亮得很。
着实看不出一分刻薄毒辣来。
人常说,舌头能骗人,眼睛却是骗不人的。可事实焉是如此,真正的恶人,必是从头发丝伪装到眼神,半分破绽也不露的。
她又向来是个连人的长相也记不清楚的,若非重活一回,只怕还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