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正月未出,六王爷袁浩于南乡起兵,集结各方叔伯势力,百万叛军渡江北上,直取京都。
南军善水战,不谙北地部署,被梁将军镇压于沧州,损失过半。
两方对峙月余,成拉锯战事,僵持不下。
谁知此时边关云城守将变节,要置京都于腹背受敌之势,不曾想当今圣上早有准备,叛军未出柳阳关,便被斩了主帅,溃不成军。
云城遭逢突变,民心涣散,又恐外族趁机来袭,纷纷向霞关等内地逃去。
宁忠却听了陈之敬的话,按兵不动,料得朝廷必要死守云城,趁人心惶惶之际,瞅准时机,将云城田地房屋以极低价钱买断。
不出一月,朝廷果然出兵接掌云城,重兵驻扎,安抚民心。
正是春分时节,云城又恢复往日繁荣兴盛,但宁家已将这边关重镇纳入囊中,借机排除异己,垄断出入关中各行贸易,声势陡然高涨,贩帮走商,响马流寇,皆知云城宁家一手遮天,连朝廷新任的知府守将,也要拉拢宁忠,见面都是尊称一声宁大老爷。
宁家本是北地十二商贾家族之一,此番将云城鲸吞蚕食,身价翻了数倍,威名远播,远比当年坐守北城来的大刀阔斧。
一时间风光无限,却只可惜宁忠膝下无子,生养了八个千金,大女儿和二女儿早已出嫁,余下几个姑娘便引得旁人惦记。
经此一役,宁忠更笃定陈之敬必是将来翻云覆雨的人物,对陈之敬俯首帖耳。
因着之前陈家事情,陈之敬行事更是小心谨慎,在宁忠身后出谋划策,外人只道是做了宁家女婿便可攀上权贵,宁府中人却知晓这陈少爷的厉害,已当他未来宁家主子一般巴结。
奈何陈之敬少爷当惯了,一般的奉承手段看不入眼,宁忠对他又极为纵容,家中各房攀不得陈之敬,便将这主意打在顾君身上,知晓顾君与陈之敬很是亲近,贿赂收买起来,手段层出不穷,连陈之敬院中使唤丫头出去,说话也比旁院不生养的姨娘硬气。
且说这日又是细雪纷飞,落到地上都化了泥水去,惹得院中仆人好一番打扫。
宁忠靠在陈之敬榻上,紫述和翡翠伺候着烟袋子,茵犀奉茶,候世达站在榻前,讲了好些南乡贩运之事,言罢,宁忠喝了口茶,对陈之敬说道,这南边的买卖,我瞧着是保不住了。
陈之敬靠在矮几旁,玩着近日得的一只西洋匣子,小腿放在顾君怀里,让他推拿,听了宁忠所言,将匣子随手一扔,笑道,保不住也得撑着,回头让别人接了手,我们再想进去,可就难了。
宁忠点点头,转头对候世达说道,你可都听见了。
候世达忙说道,少爷说的极是,我和老爷原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家里这么大产业,就是拿钱耗着,也好过叫别人趁虚而入。
陈之敬点点头,说道,也就个把月的时间,皇上便会收复南乡,你叫那边人机灵些,挣钱是小,别叫散兵游勇抢了去。
候世达连连称是,带着堂屋里两个帐房先出去了。
宁忠忙问陈之敬,这次你又是算准了。
陈之敬笑道,六王爷这仗,本就难打,半年前刚遭了洪灾,冬日里便起兵,搜刮了多少军资,强征几十万壮丁,南乡百姓也受不住这么糟蹋,我若是他,定要等到今年夏天,才有胜算。不过也只怕皇上留他不到那时,才急匆匆先发制人。
宁忠忙冲他挥手,叫他不要乱说。
就听堂屋里雪雁说道,老爷,家里来了客人,夫人请您过去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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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忠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茵犀忙将皮袄子给他系上,捧了手炉,宁忠穿戴妥当,嗔道,不是说晚上才到,怎的正午便来了。
雪雁应道,说是吴家早到些,已在正院候着了。
宁忠闻言,转头对陈之敬说道,你瞧瞧,前几日京城吴家送信与我,想结门亲事,这几日便打发人来。
陈之敬喝了口茶,问道,京城哪个吴家。
宁忠说道,便是梁将军帐下吴中勉,他儿子尚未娶亲,我瞧着家世是极好的。
陈之敬蹙起眉头,说道,这吴家已是末路,现如今趁着余威还在,想借我们宁家,扶他们一把。
宁忠闻言,忙回到榻边,让陈之敬细说,陈之敬说道,皇上早就对吴家起了戒心,如今吴中勉已经被夺了兵权,空壳子一个,否则京城那么多官宦小姐,怎的轮到咱们商贾人家的千金。
宁忠听了,叹道,我便是说这京城将门怎会看上我们三姑娘,我这就打发了他们去。
陈之敬将茶杯交给顾君,让他添茶,对宁忠说道,舅舅务必谨慎些,寻个由头,他们吴家虽是虎落平阳,也能咬我们一口。
宁忠应道,正是,此次来吴家来的是吴中勉的亲弟吴中泽,在关中做生意,与我有些交情,我好言说说,叫他帮忙。
陈之敬笑道,我知道吴中泽也有个儿子,舅舅一会子好好夸赞此人,假意想把三姐嫁给他,这吴中泽定会帮咱们劝说自己大哥,之后再寻个机会,将他打发了。
宁忠哈哈大笑,说道,打发个商人可容易的多,他那儿子我知道,叫作吴鸿飞,这次随他父亲一同来了。
话音刚落,一杯热茶便翻在桌上,飞ji-an在宁忠身上。
原是顾君手抖,将新沏的茶打翻了,滚水浸s-hi袍子,宁忠脸色微变,陈之敬便一脚踹在顾君腿上,怒道,不长眼的东西。
宁忠摆摆手,让顾君先出去,继而对陈之敬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