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敬甩开他的手,勉强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顾君,深吸一口气,胸中便是撕扯般疼痛,只能颤声道,你再敢碰我。。。
话未说完,手腕已被顾君拉住,一憋气拖出了破庙,他挣脱不得,连连踹了顾君几脚,身子又不好,歪歪斜斜被顾君拖到庙后一处草坑,捂住了嘴巴。
那掌心一碰到自己的嘴,陈之敬便想起昨夜之事,浑身j-i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几个柺子打在顾君胸口,就听顾君带着哭腔细声说道,少爷,来的都是官爷,你且留住性命,再打小的罢。
陈之敬听闻此言,身子一僵,不再动作,将顾君的手掌推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好些脚步声,似有十好几人。
他二人耳听着声响越来越近,都不自觉地往下滑了滑,将身子慢慢嵌进草里。
那些官兵在庙里一无所获,便往山顶去了,离开时路过这草坑,陈之敬听着头顶的动静,大气也不敢喘,待这些人走的没了踪影,还是不敢出来,生怕这些人又折回来。
却见顾君跳出草坑,将耳朵附在泥土地上,听了一会子,抬头道,少爷,他们往东边去了,咱们快走罢。
说罢伸手将陈之敬从草坑里拉了出来,结果被陈之敬抬脚踹在地上。
就见陈之敬拍拍身上的杂草,冷冷地盯着他,沉声道,这听声就能知道方位,还能听出来人是官兵的,天底下,也就是山贼有这般好手段了罢。
19.
这山贼流寇马匪海盗之中,独以山贼最为人所不齿。
其他几种多是有些技艺傍身,袭击些商贾行旅,唯有这山贼,打家劫舍什么都沾。
有几个泼皮流氓便凑可成一伙,人数多些便占山为王,祸害一方。
对着平民百姓j,i,an` y- in 掳掠,碰上官兵躲的比兔子还快,仗着地势躲的无影无踪,等官兵一走,又出来横行霸道。
古往今来,唯有山贼最让百姓痛恨,却也最难消除。
先前几次逃得性命,早已有些端倪。
那几个护院带着他躲进山中,这顾君一个小厮没多时辰便寻了来,在山中逃命也是极为熟悉,比高适等人脚程还麻利,那夜在包氏家中也是他耳朵灵光,早听见院门响动,加之今日这附耳听声的本事,怕是听出那官靴与常人脚步声不同,才提前跑了出来。
陈之敬先前因着劫祸连连,家人罹难,没心思多想,如今甫一回想前事,蛛丝马迹不断,当下猜出三分。
那顾君不敢看陈之敬,低了头不作声,便是默认。
陈之敬明白自己猜对,冷笑道,那我再猜猜,你先前在北城讨生活,便是北城山中那伙山贼之一了吧?
顾君慢慢爬起身来,小声道,少爷,咱们快走罢,勿要在此拖延了。说罢伸手去拉陈之敬的袖子,陈之敬胳膊一缩,好似躲什么脏东西。顾君知道山贼的名声粗鄙肮脏,最为人诟病,加之昨夜之事,自己也颇以为耻,只得小声解释道,小的并无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陈之敬心中怒不可遏,且不说先前如何,昨夜那腌臜之事还不是伤天害理?嘴上却不想再提起这档事情,只得沉声道,北城山贼被宁家屠了个干净,你也是恨死宁忠了罢?这便巧了,这宁忠,便是我的亲舅舅,说起来,我也算是半个宁家人呢。
谁知顾君听了这话,先是惊讶地看着陈之敬。
他到陈家时日不多,只知道陈家主母早丧,后来跟着陈之敬,院中之人也不敢提起二少爷的伤心事,因此直至今日,才知陈之敬与宁家关系。
照常理来说,陈之敬本不应提这些事情,激怒了这等山野之人,保不齐要害了自己性命。
可陈之敬昨夜受辱,加之这多日以来惊怒交集,伤心过度,好容易找到北城,以为能靠着宁家帮衬刺杀那狗皇帝,却到底是扑了个空,他这时节已是有些豁出去了,一股子怨气怒意冲口而出,直要刺的顾君不痛快才好。
不曾想那顾君惊讶了一番,竟一丝怨恨也无,反而又抓起陈之敬的衣袖,将他往别处拖去,口中温言道,少爷还是小声些,当心将那些官爷又引了来,咱们边走边说。
陈之敬一愣,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本以为顾君要恼羞成怒,谁知这人并无任何愠色,稀里糊涂被他拖着走了许久,也忘了甩开袖子,心中暗忖,这些山贼确是无情无义真小人,连些惺惺作态之姿都省了。
他哪知顾君在山贼中,做的也是些打扫喂马的粗重活计,与下人奴仆无异,只是与这些人混的久了,难免沾染些匪气,懂些保命的法子,可心中还是知善恶,明分寸的。
陈之敬更不知道,此刻自己眼神发愣,呆呆地被顾君拖走,在顾君眼里,倒是可爱极了。
20.
若说这今世冤孽,都是前世因果。
顾君也不知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惹得这辈子来还。
那时他不过十四五岁,却长的黝黑j-i,ng瘦,放在山中,与个猴子一般。
身上的衣服早就短了,露出修长的手臂脚踝,每日里跟着于老爷子身后,伺机在厨房中寻些吃食。
那日正拣了个粽子,眼巴巴地煮了,烫的左手倒右手,好容易凉了,就听窗外人荒马乱,那群山贼纷乱嘈杂,如临大敌。
他有些害怕,去瞧于爷。
于爷年纪虽大,身子却壮实,面色黢黑,腿短臂粗,拿着长勺做着饭,好似外面的动静与他无关,头也不回,嘀咕道,吃你的粽子,小心被狗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