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方雅莉却不动,眼睛里泪水又汹涌,她说:“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去自首吗?”
禾菁不语。
“你当他怕死吗?”她说着就摇头,“那孩子不怕死。”
方雅莉呆坐在沙发上,陷入回忆说:“他继父死后,他来找过我一次,那时候我被我现在的丈夫家暴,他拎起棍子就上去把那人打得半死。”
禾菁眼睛垂下,心中某种预感,脑海里回想起他那句:“我不要做她说的那种人。”
她?那种人?
方雅莉说:“我知道他是在替我出头,但是我也没办法,气的打他...然后、然后骂他说迟早和他爸一样,杀人坐牢死在街头...”
她说着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滚下来,痛苦的说:“我知道我不该那样,我看见他变成那样我就想起他爸,我很害怕,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
禾菁拳头握紧,指甲陷进手心里,越陷越深却感知不到一丝疼痛。
“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
方雅莉拿着离开,禾菁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光线交替,从下午到夜晚,她滑落在地板上,抱住膝盖感到周身一阵的冰凉。
那天晚上被忽略的细节慢慢浮现,她想起,他紧紧抱住她时身体不断的颤抖和瑟缩,他红着眼睛哭着说:“我害怕。”
我害怕。
傅景,你怕的到底是什么?
...
禾菁不断回拨电话,一直一直却无人接听,她拿着手机跑出去,直到看到夜幕中零星雨点大脑才慢慢清醒。
她根本不知道傅景在哪里,她现在无从和他联系。
可是方雅莉怎么办,或许家暴不会死人,可是她没有说出的后半句话又是什么?
这种诡异的感觉冰冷从脚底冒上来,禾菁生平第二次感觉到这样强烈的恐慌。
她说不清,耳边一会晃过方雅莉和傅景话,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当年她曾经在层叠衣物中看到了那一件被保存完好的小肚兜。
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睡,禾菁早起上班时整个人都是昏沉的,靠在办公椅上干睁着眼,脑袋空空。
她突然觉得很无力,她什么都做不了。
白敏歪着头看禾菁很久了,憋了许久才凑过去说:“我说——”
“你最近怎么啦?一直这个样子?”
禾菁:“什么样子?”
白敏眯起眼说:“失恋的样子。”
禾菁:“...没有。”
白敏撇撇嘴:“我当然知道啦,你是不可能谈恋爱的啦。”
禾菁停顿一下,侧头问她:“为什么?”
“恩...你...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哈。”
禾菁点头:“说吧。”
白敏舔舔嘴唇看着禾菁,说:“我觉得你大概是个拉拉。”
“拉拉?”
白敏嘿嘿一笑:“就是女同啦。”
禾菁:“...我没力气和你开玩笑。”
白敏悻悻的缩了缩肩膀,然后随口说:“开玩笑的啦,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禾菁眼神一顿。
白敏捕捉到这一瞬间,问:“真的有?”
如果往常她这样问禾菁会不假思索的否定,但这一刻却没迟迟说不出话来。
她最近感觉很乱,睡眠质量很差,梦里一幕幕回忆,一会是当年他在大雨天一身狼狈躺在雨天里眼神嘲讽的模样,一会是他倚在门口耍赖要吃糖糕的模样,一会是他在楼下唤她“禾青”最后一切幻想破碎,她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大雪。
那个心心期盼初雪的少年,在这个雪天走远了。
禾菁低着头,长时间沉默,白敏察觉不对,侧着头从下而上的看她,“怎么了...禾菁,你、哭了?”
白敏似乎想到什么,试探的说:“那天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是遇到了谁?”
禾菁低声说:“我做错事。”
“什么?”
上课铃声响起,办公室里的老师一大半都走了出去。白敏其实有课,但是此刻完全顾不上。
禾菁说:“我去给那个人道歉了。”
“你做错了什么?”
禾菁没有回答,反而抬起头迟疑的问:“白敏,你觉得喜欢是怎么样的?”
白敏没预料到禾菁问这个,想了想说:“我觉得喜欢没有定义呀,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具体的解释也没有理由。”
禾菁静静听着。
白敏说:“喜欢啦爱啦,都太抽象了,非要纠结这个的话那就太辛苦了。”说着她的声音也低下来:“很多事情是解释不了的。”
禾菁问:“你觉得,喜欢、爱意和怜悯是相似的吗?”
白敏几乎没有思考说:“不可思议,你竟然问这种问题!”
禾菁疑惑看她。
白敏认真的回视她,心中顿时有万丈豪情,她说:“禾菁,爱本身就是心怀怜悯。”
她愣住。
爱本身就是心怀怜悯。
“如果你喜欢他,才会去心疼他,心越疼,那么爱的就越深。”
如果你喜欢他,才会去心疼他。
如果你喜欢他,才会日夜辗转心不得安。
如果你喜欢他,才会找尽各种理由去再次接近他。
分得清么?
禾菁,问问你自己。
五年前,五年后,你分清过吗?
她在白敏郑重认真的眼神里渐渐感到无地自容。
她分不清。
当年的她太自以为是,她太自恃,太骄傲,骄傲到忽视了那个沉溺在黑暗里向她伸出求救之手的少年。
那少年,是她打包收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