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作伴……”
说罢此些话,冯敬颤巍巍的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宣室殿门外繁星璀璨的夜空。
只听他‘啊’的一声怒吼,卯足了力气,向大殿石柱上撞去。刹那间,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素白的雕龙柱。
冯敬半个头深深的陷了下去,鲜血混着泪水弥漫在他渐无生趣的脸上,他的身子无力地顺着石柱缓缓滑下。他摊坐在地上,靠着那气势磅礴的雕龙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萧雨歇立在一旁,他是行军之人,早已见惯了死亡,纵然如此,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以这样的方式死在他的面前,他心内又如何能够做到毫无波澜?且此事,还是他和文君,一手策划。
那一刻,不知为何,萧雨歇恍然想起了杜衡曾跟他说的话——朝廷是这个世上最黑暗的所在。它无耻至极,需要的时候笼络有加,不需要的时候便翻脸无情,它可以为了掩盖一个谎言而大开杀戒,也可以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它从不在乎政敌的家人如何撕心裂肺,也从不在乎失败者是以何种惨烈的方式死去。
想到此,萧雨歇心中长叹,这便是朝政,从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要是与朝政二字沾上边,没有谁的手,能是干净的!
冯敬的死,并没有在今晚这场风波上掀起多大的波澜,皇帝随手招来几个太监,将冯敬抬出了宣室殿,若非是怕血迹更多的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只怕冯敬会被更加无情的拖离此处。
很快便有太监上前清洗了雕龙柱上的血迹,冯敬的死,一丝一毫的痕迹,也不曾剩下。
这时,皇帝下了口谕:“罪臣冯敬,行刺未遂,家中成年男女,一律斩首,其余没为官奴。”
紧着着,皇帝长叹一声,语气及其失望与悲凉:“卫尉一职,掌管京师徼巡,何其重要,卫尉做出这等事,当真是叫孤胆寒。”
司空易修远,亦是长叹,附和道:“回禀陛下,卫尉乃是要职,一旦卫尉有了异心,无异于京师失守,陛下定要将此要职,交给陛下的心腹!”
皇帝闻言,颇为赞同,感慨道:“爱卿所言极是,孤观朝中众人,若论能力,与对孤的忠心,非司徒大人莫属啊!”
杜衡闻言,眉心一跳,一股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只见皇帝继续含了推心置腹的神色,对杜衡说道:“孤登基前前后后那么多年,唯有司徒大人功不可没,若论肱骨之臣,司徒大人当属第一,若论孤所倚仗,司徒大人也属第一。先是太仆一事,今又有卫尉行刺,孤当真是怕了……”
皇帝说着,愈发触动心肠,动容道:“遍观朝野,唯有将京师安危托付于司徒大人,孤才能安心!你放心,虽然暂且将爱卿降为卫尉,但孤绝不会委屈你!”
话到此,皇帝对着众人朗声道:“封卫尉卿杜衡为故安侯,赐百金!可继续住在司徒府,无需搬离。”
杜衡闻言,心内长叹,多年来,他平衡皇帝权力以求自保,可是,当他羽翼渐弱之时,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皇帝如此推心置腹,口蜜腹剑,叫他如何拒绝?又是封侯,又是赐金,不过是看着光鲜罢了。
自南朝立元以来,身在三公之位者,或老死、或辞官、或如前司徒白进良一样,扎扎实实的死在这司徒之位上!却从无一人,像他杜衡一般,从三公降职到九卿!封侯又能如何?萧雨歇的广陵侯是荣耀,他的却是安抚!
皇帝啊皇帝,这道圣旨,无疑是将他杜衡钉在了耻辱柱上,成了满朝文武的笑柄!
杜衡无论心内如何泛起波澜,历经沧桑的面容上依旧看不出半分半毫的不愉,沉浮官场多年,他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淡定。
杜衡神色严肃,他抖开衣袖,缓缓的叠掌在胸前,郑重行礼谢恩:“谢主隆恩!”
因着萧雨歇被石棉洒中的缘故,宣室殿事毕,便赶忙请旨回府处理。皇帝特赐了药膏,并免了萧雨歇三日早朝。
杜衡出了宣室殿,初冬的风已微见凉寒,他走在长长的台阶上,若有所思。
这时,他被太尉孙逸之叫住:“司徒大人……哦,不对,是杜卫尉。其实,卫尉不必太过在意,潮有涨落,月有阴晴,浮浮沉沉也是常态。”
易修远在一旁听着孙逸之的假意安抚,面色上满是愉快。
杜衡心内怒火翻腾,孙逸之,虽身为太尉,却不过是易修远手中的傀儡罢了,如今,就连孙逸之也敢骑到他杜衡的头上了。
杜衡不做任何反应,他心知,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他人手中的把柄。若流露不快,那便是不满皇帝的旨意。可他高高在上多年,又如何做得到低头俯首。
想到此,杜衡语气平静:“多谢太尉大人!”
说罢,杜衡正欲拂袖而去,却被孙逸之叫住:“杜卫尉,你忘记跟本太尉行礼了。”
杜衡闻言,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但孙逸之所言没错,如今降了官职,他需得跟孙逸之见礼,杜衡忍着一口气,不去看孙逸之的脸,草草行了个礼,疾步而去!
虽然杜衡这个礼,行的颇为敷衍,但却意味着从此地位的变化,孙逸之和易修远满意非常。
回到司徒府,杜衡在书房的书桌后坐下,将所有服侍的下人都赶出了书房。
只听“哐啷”一阵巨响,书桌被杜衡掀翻在地,砚台里的墨洒了一地,笔架上毛笔也零零散散的到处都是。
他缓缓踱步至窗前,负手而立,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