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正对她的方向。
她忽然就停住了目光。
之前,那些数据,就像水一样,快速流动。你看不清任何一个字符,只能匆匆一瞥。可此刻,它们的速度却放慢了。
当然,也不是十分慢。以人眼的速度,勉强可以辨认罢了。
“662606(1)=1,f(2)=1,f(3)=2024812182432405111011101100011011010110010110111…”
槿知看得很认真。
隐约中,她感觉字符串一定存在某种规律。但它们转瞬即逝,仿佛浮光掠影般,在她脑子里留下浅淡痕迹。
越是看不清,越是想不明,越想看。她盯着电脑屏幕,整个人一动不动。而数据之间的规律、关系,似乎更复杂,也明显。她看到了很多数,也记住了很多。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她的眼睛在看,可那些数仿佛鲜活跳动在她的脑子里。她察觉到,数据走得越来越快了。
不,是非常快。像闪电,也像奔腾的水流,极速向前,流过她的视界。可奇怪的是,也许是眼睛已经习惯了这些数字,她竟一点也不觉得吃力。
感觉不像是她在这些数字,而是数字带着她的视线和思维在走。而她已移不开目光。
“我叮嘱过你——不要往外看。”
略显无奈的清冷嗓音,终于来到她的身边。
谢槿知却没理他。
她仿佛已置身于另一个混沌的幻境。眼前只余白花花的一片亮光,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符。其他所有人和物,都看不见,也听不清了。
——
耳朵里静极了。就像是一片静止不动的水平面。
谢槿知感觉到了阳光。温暖、干燥,照在她身上。还有纸页和木头混杂的陈年香气,清清淡淡,钻进她的鼻子里。
不远处,有人在悄声讲话。窸窸窣窣,如同浅浅水波交织在她的耳朵里,听不清晰。
谢槿知猛地睁开眼。那层水波仿佛骤然消散。
眼前一片敞亮。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排排书架整齐矗立。她竟然好端端地坐在工作台后,脸枕在胳膊里。庄冲坐在离她不远的位置,脸埋在电脑后。冉妤靠在他的桌旁,正笑着讲话。察觉谢槿知醒了,她抬头看过来:“以前没看出你这么能睡,趴桌上也能睡得香。我可觉得硌得慌。”
冉妤的嗓音脆生生的,更显周围寂静空旷。一如三人在这图书馆里共同度过的许多个时分,宁静、温暖、寂寞。
谢槿知脑子有点懵。
她立刻坐直,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好疼。
这是怎么回事?
冉妤“噗嗤”笑了,对庄冲说:“难得看到她犯傻,居然掐了自己一下。”庄冲也从电脑后抬头,细长的眼睛里有一点笑意。他俩的音容举止如此真切生动,令槿知感觉到周身所处环境更加真实。
她又转头,目光落在角落的那几台机器上。它们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发疯迹象。而机房里,主机平稳运行,既无异响,也没有过于频繁快速的光点。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只是她的南柯一梦。
“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庄冲,“应寒时呢?”
庄冲微蹙眉头,愣了一下。冉妤也是一副莫名奇妙的样子。
“你说谁?”庄冲摇头,“没听过,不认识。”
三人一时都没再说话。头顶灯光炽亮,安静得有些过分。槿知心中莫名有些发寒,那寒意从指尖,缓缓渗透到身体深处。他俩都看着她,目光关切。与此同时,她感觉到头又有些沉,那层层水波交织覆盖的感觉,又出现了。
“困就再睡会儿。”冉妤说。
“我怎么能睡?”槿知再次将脸埋在胳膊里,轻声答,“睡着了,要怎么明辨真实与虚幻?”
那两个人都没答话。
槿知趴在桌上不动,眼睛缓缓睁开了一道缝。
她看到,他们,在“消失”。
也许用“消减”或“崩塌”形容更加合适。明明前一秒,还是两个栩栩如生的人形,此刻,竟在她眼前表情定格,然后如同积木倒塌般,从头到脚,一小块一小块地在消失。但那速度又是极快的,眨眼间密密麻麻已泯灭于空气中。
她眼前,只剩空荡荡的工作台。
谢槿知全身都浸出冷汗,倏地转头,望向书架。
那中间,凭空升起了一团黑雾。慢慢地,往空气里扩散。灯光瞬间被遮住许多,它们越扩越大,整间馆厅仿佛都暗了下来。
它们朝她笼罩过来。
槿知一下子站起来,转身就往门口跑。可是前一瞬间,眼前明明还是玻璃门,转眼间,场景一变,竟成了洞开的窗,呼呼的风正往里灌。槿知惊觉时,已经来不及。她低头望向脚下,竟已悬空。很远很远的下方,黑雾浮动,一眼望不到底。
槿知脑子里冒出个念头:完蛋了!
天旋地转间,她已急速坠落。一层层窗玻璃,模糊嶙峋的景物,从眼前飞掠而过。她的整个呼吸都艰难起来,混乱急速的气流,包裹着她。她几乎是从嗓子眼里,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那个名字:“应寒时——”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不知从哪里伸出来,轻轻地搂上了她的腰。
槿知浑身一震,犹如溺水之人遇到浮木,立刻抓住了他的胳膊。而他也感觉到她的害怕,手臂收得更紧。周围风那么大,他身上温凉柔软的气息,却瞬间将她覆盖住。
两人下坠的速度,逐渐减慢。
已不知下坠了多少层。
两人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