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屋里一个苍老虚弱地声音,问了句:“外头是谁啊?”
无为循声望去,看到屋内一名年近七旬的老者,想来这就是于夫子了。老人家骨瘦如柴,头发稀少,眉歪眼斜,项上长了几个大红疙瘩,正半倚在一把竹椅里,身上盖着件破旧的长衫。
“是学生前来探望您老人家。”无为步入房中,惊觉屋子里的妖气更甚外面。尽管于夫子一双手交叠在身上,有意无意地遮挡着什么。还是被他发现,老人家腹部大出了异样,像是有孕七八月的妇人。而最为浓重的妖气,便是由此处散发出来。
“原来是无为啊。”于夫子乐呵呵地说道:“有劳少师老爷惦记老朽,还麻烦少爷亲自跑一趟。”
“幼时受您教导,理应如此,夫子莫要客气。”无为收起疑惑,应承一句,随即关切地问道:“夫子身体可有好转?”
于夫子轻轻摇晃着竹椅,“谈不上好坏,反正死不了。”又言道:“过几天就是解试,虽然少师府有规矩,不准参加科举,但也要好好用功念书,须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无为暗悄悄地翻个白眼,果然读书人的言语都是一个调调儿,他笑颜回道:“知道了,夫子,您比我老爹还念叨。”
于夫子哈哈一笑,“我要是有有个儿子在侧,死也能瞑目咯。”
无为听出话中几分苦涩,这才发现于夫子是一人独居,家里没见到什么人,难道老人家不曾娶亲?他好奇地问道:“夫子,您一人久居在此吗?怎么身边也没个人照应?”
“唉。”于夫子一声叹气,“该来的始终没来,不该走的也早就走了。”
虽然没听出话中深意,但察觉话风不对。无为连忙拿过木盒,放在老人家手中,“夫子啊,这个是我爹特地交代学生前来送还给您的,都怪我年少不懂事,还请您原谅学生。”
于夫子顿时眼前一亮,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一个木雕,正是他那件宝贝。他神情激动,颤抖着双手,拿出木雕。把这失而复得的宝贝捧在手里,捂了半晌。继而一脸悲痛,老泪纵横,“晚啦,晚啦!我已是垂垂老矣,还要它有什么用?都是命啊……命啊……”
不明白此物为何引得于夫子哀哀戚戚,但看老人家这种反应,无为也不敢再多做打听。找了个理由,起身告辞。临走时,他又将于夫子打量一番。老人家一副木气死绝之相,腹中那只,也不知是怎么招惹上的。
步出房门,再一次注意到院中的桂树,无为暗自疑惑,这棵桂树早已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却在入秋时节里长出嫩枝来,实在是有些反常。他猛然想起,昨晚那朱衣妖物,身上也是带着一阵桂花香气。此刻再看桂树干上一片暗红的血迹,无为心下了然,于家不但有妖,还不止一只,看来可以给那天龙门的小护法找点儿事情做了。
与此同时,有涯仿佛与无为心有灵犀似的,禁不住打个喷嚏。他稍有迟疑,继而大摇大摆登门少师府,投上拜帖。管叔礼遇的把人引进前厅,不敢含糊地去请示老爷。
“你是说,无为那个睡棺材的朋友又来了?”少师老爷想起不久前的事情,思忖片刻,“我亲自去见一见这名后生晚辈。”
“不妥,不妥。”夫人从旁提醒道:“既然是江湖人,还是由我前去探探他的虚实。”
有涯百无聊赖地等在前厅,品一品上等龙井,尝一尝藕粉桂花糕,自言自语地称赞不绝。他特地选在无为出门的时候来访,就是为了一见少师无为的双亲。要说有什么事儿吗?其实没有,纯属来混个眼缘儿。
家丁匆匆而来,将他领至一处宽敞的院落。只见两旁兵器架,林林总总十几种,长短兵各占一侧,另有一对儿木人桩。而在当中立着的,正是少师夫人。她一杆银枪在手,冲着尚未明白状况的有涯,秀眉一挑,言道:“有涯是吧?来,过两招,试试你水准如何?”
看这架势,有涯自然也知道,夫人有意试探他虚实。扫过两列兵器,目光落在一柄长戟身上,继而伸手拿过旁边的罗汉棍,抱拳作揖:“还望夫人手下留情。”话虽如此,他自己却不敢使出力道,好在对于长兵略有研究,懂得如何不着痕迹地划水。
少师夫人毕竟是江湖里踏过风浪的,没过几招走下来,就看出有涯的小心思。她一招提枪回旋,直指有涯肩头,“小子,若再束手束脚,当心夫人我一枪杆子把你丢出墙外。”后者进退两难,颇为无奈,退后一步,起手架招,“请夫人不吝赐教。”
远远看到十六站在少师府大门口,不停地来回张望。无为这才惊闻,有涯居然投了拜帖,现在正由少师夫人亲自接待,两人在后院儿切磋了已有半个多时辰。他连忙奔进府中,这小子莫名奇妙跑来做什么?可千万别引起二老怀疑才是啊。
尚未进入后院,就听见一下下不规律的打斗声。待到无为进入院落,那方战事赶巧儿到了尾声。少师夫人稍逊一筹,脚步踉跄后退,好在手中银枪点地,稳住身形。
“娘!”无为小心翼翼地扶着少师夫人,接过银枪,关切地询问道:“可有伤着?要不要紧?”说着,甩给有涯一个白眼,“登门拜访,却与长辈动手,你挺可以呀?”
“喂!”少师夫人一巴掌拍在无为身上,言道:“臭小子,武者切磋,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就你话多!”她冲着有涯夸赞道:“小辈,不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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