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正是登山的时候,许钟从钱包里翻出工作证,排队在入口的闸机上刷了一下。检票员是个生面孔,要过他的工作证仔细看了眼,又问他“这个点还上山?”许钟笑了笑,含混的说:“我上去找个人。”那人便也笑了笑,把证件还给他了。
这条路当年本是沿着出峪的流水,被道士和采药人踩出来的的一条便道,经过历代修整,路基逐渐垫高,路面也做了硬化。如今又装了路灯,几十米就有一盏,暗夜中点点灯光从山下一直延绵亮到山顶,远远望着倒是挺好看。
许钟身无长物,只有一盏头灯,还是他刚刚在玉泉观门口临时买的。全真派讲究避世,但如今山上大部分道观都不得安宁,白天有信徒烧香,晚上有游客借宿。陈抟已是得道之人,心境自然不可和这些普通修行者一概而论,但他能躲去哪里,许钟现在也不能确定,只能把他住过的地方挨个找一遍。他既然从这条路上山,免不了要去大上方先看一眼。
陈抟当年飞升在华山峪口,给自己选的第一处洞府就在莎萝坪旁的大上方处。毕竟那时候他刚刚脱了凡胎,和山上的一众神仙皆不太熟悉。大上方道路虽险,但离人间尚近,他在这住了百余年,被求仙问道的凡人不止一次闯入洞府,终是不堪其扰,索性搬到南峰侧面的一处断崖下,才算是得了清净。
这里算是景区里不开放的区域,上山的石阶早已掩映于荒草之后,石阶前的锁链上挂着禁止攀爬的告示牌,这一段已经彻底没有灯光照明了,许钟扭亮头灯,攀着铁链朝上爬去。
石阶是垂直凿于山崖上的,更由于常年有泉水从石缝中冒出来,整个石阶都爬满青苔,又腻又滑,许钟爬不了多远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的头灯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更多时候他是仅凭着记忆在向前摸索着行走。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太过冲动,但结论又是否定的。
许钟走走停停,差不多花了三个小时才爬到了大上方,这里本有一座开凿在山洞中的小小天帝庙,但荒废许久,殿中的泥胎尽毁,只留了个残破的底座。
许钟倒是不以为意,他如今一脑门官司,也确实不想再看见这些糟心的泥塑又把他搞成什么样子。他一路爬上来出了一身的汗,又渴又饿的,坐在天帝庙的石阶上歇了好一会,想起大上方后面还有几处洞府,遂打起j-i,ng神,慢慢摸索着爬了上去。
后面的山洞虽然没人,但显然是有人居住的样子,有些简单的生活用具。洞外的一片平地被开垦过,黑灯瞎火的许钟也看不清种的是什么,但最靠里的两排竹架爬的有西红柿,他捏了几个软的摘下来吃了,勉强填饱了肚子。眼见一直等不回来人,索性躺上了那两条长凳一块木板拼成的床。
被褥久未晒过,潮的简直能长出蘑菇来,而许钟此时此地也没别的选择,他胡乱裹着被子,几乎一沾床板就睡着了。
第二日他是被人摇醒的,睁眼只见一位年轻道人,逆光站在床头。见他醒了,张口就问他:“你哪来的?咋睡这儿呢?”
许钟浑浑噩噩的坐起来,揉着脖子问:“你……又是哪来的?”他坐起来才看清眼前人的脸,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样子,没有蓄须,穿了件半旧的蓝色道袍,也没答他,嘴里连珠炮似的又问:“你怎么上来的?游客不能上这里来的……你走错路了知道吗?你起来我送你下去……爬山要往那边走才对吗!走走走……”
许钟被他这一串弄的c-h-a不上话,眼看着就被人赶鹅似的轰到了门口,出了石室才反应过来,硬是打断他说:“我怎么是游客……我明明……”明明是什么,他卡在那里,半天说不出口。
年轻人回头看了看他,一脸嫌弃道:“你明明什么?你不是游客难不成还是山上修行的?你有介绍信吗?行冠巾礼了吗?一看你就不是什么正经道士……我告诉你,我们这里管理很正规的,不是谁想来我们都收……”
他说的一脸认真,语气中还有些莫名的骄傲,许钟被逗笑了,反问他:“我要是真想修行为什么不去终南山?人家神仙多还不收钱,你们这里一张门票都顶在那半年生活费了,我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年轻人被他绕了进去,停下来认真的想了想这个问题,才磕磕绊绊的说“那他们……神仙多……也没我们这的灵啊!”
这句话倒是说的许钟非常受用,他笑了笑,说:“那我向你打听一位神仙,玉泉观的陈真人,他这几天在不在山上?”
年轻人瞪大了眼睛,惊奇的问:“你找我师祖?那我哪里知道……师祖在山里修行,谁都找不到他,你找他干嘛?”
许钟觉得说自己找他有点事这种话显然不会有人信,只好违心的点头承认自己是上山来拜师的。小道士脸上得意起来,对他说:“我们师祖呢……你是不可能见到了,不过我师父这几天倒是在山上在做道场……”
“你师父?”许钟打断他问:“你师父又是哪一位?”
年轻人便有些不高兴了,他哼了一声,说:“听好了,我师父就是陈真人的徒弟!”他眼睛上下扫了扫许钟,说:“但我师父早就不给人做度师了,你要是真想入我门派,得在我们观里做三年道童,让我们考察考察。”
许钟觉得这小道士挺有意思,逗他道:“那敢问贵观在哪座峰?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