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他披着黑色大氅,迎风站在廊下。面容憔悴,却依然丰姿俊逸。
朱玄黑魆魆的眸子里,神色复杂。痛苦与悔恨交织,化为沉重的悲伤。
她从未曾背叛他,背叛他们那一份爱情的人是他自己!
回忆起新婚前给她的狼狈不堪,婚后的冷漠残忍,恶言羞辱,伤害他们的女儿,甚至一次一次当着她的面与别的女人暧昧纠缠,恨不能一巴掌打死蠢钝不堪的自己。
如果他不曾相信片面之词,也未曾相信眼前所见,只要给予姜檀哪怕一丝一毫的信任,他们不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
可惜他太自负,也太怯弱,害怕调查来的真相,令他难以承受。姜檀对他的背叛,便是极大的挑战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如何愿意看到她与别的男人缠绵悱恻?
朱玄得知真相,仿若大梦三生,幡然醒悟,方知自己做了太多难以弥补的错事。迫不及待想要同她解释与道歉,却又怯步了,他没脸见她。
得知姜士渊自尽,朱玄焦急地赶来,便预料到会撞见姜檀。这一刻,果真是迎头遇见,他的欣喜自眉眼间沁出,一颗心都沸热起来。
“檀儿。”
朱玄上前几步,她秀丽的面容愈发清晰的映入他的眼帘,仿若初见时一样一颗心砰砰跳动。触及她眼底的冷漠疏离,冻住他的脚步,像是有一盆冰水浇灌进肺腑,透心的冷。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三九严寒的天,他裹着大氅都觉得微汗,而如今透出一丝晴空的天气,他冷得打了寒颤,拢紧了大氅。
原来面对心爱之人的冷漠,比严刑拷打还要难以承受。往昔在朱府,她的迷惘彷徨,她的日渐沉默,她的凄楚悲凉,直至最后的伤心欲绝
画面定格在她沉寂的眸子里满是伤痛与绝望,最后满目决然,朱玄心脏尖锐的疼痛。
“檀儿”
姜檀冷眼望着他,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漠然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朱玄下意识的伸手去扣住她的手腕,唯有一抹衣袂自掌心划过,他怔然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抬眼望去姜檀已经与管家转过长廊。他心口仿佛被挖了一个洞,空寂中透着令人窒息的痛。
仿若错过了,他们再难有交集。
朱玄脸色瞬间发白。
不!
他还深爱着她,想用余生来弥补对她的伤害,绝不允许她彻底离开他的生命!
这般想着,朱玄疾步追去,一问一答的声音传来,宛如迎面一拳打来,胸口闷痛不已。
“小姐,朱公子带来太医救治老爷,您若是不愿见他,老奴这就之前他对姜檀态度如何,姜家如今大不如前,姜檀身后背靠着阴家,他自然得以姜檀为重。而朱玄与姜檀和离,又与姜婵不清不楚,他寻思着大小姐必然不愿见朱玄。
“不用,他不是外人,是二小姐的夫婿。”
“可”
姜檀波澜不起的语气,似嘲讽:“他如今是我的妹婿,是得避嫌。”
管家心中有数了。
朱玄望着姜檀与管家的背影,眸光暗了暗,攥紧了拳头。
而姜檀丝毫不知朱玄内心的复杂,她迈进屋子,姜士渊咽下最后一口气,眼睛无法闭上,直直的望着前方,姜檀似从中看出遗憾与悲凉。
如何不遗憾,不悲凉?
他疼爱的王氏、姜云璋与姜婵,一个人都未在他榻前送走,孤零零的走了。
姜檀内心升不起任何的波澜,反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解脱与轻松。
尘埃落定。
他生前作恶多端,毫不知悔改,随便挑拣出一件事,都能让陈伯府灰飞烟灭,他走得并不落魄,算得上体面,除了无人送终之外,已经算是恩赦。
姜檀不期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姜士渊会不得善终,终有一日会遭到报应。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心中生出莫大的悲哀。
姜士渊得到了报应,可她的家,彻底的散了。
好的,坏的,她从此于这世间,孤身一人。
不不不——她还有宝儿,聪敏乖巧的宝儿,与她相依为命。
“姜小姐,节哀。”太医背着药箱离去。
姜檀抹掉脸上的泪水,吩咐管家道:“装殓吧。”
“大少爷”
“等他来了再盖棺。”姜檀冷静而麻木的说道:“旬王犯事,他也算牵扯其中,今日不死,来日定罪查封的圣旨也该要下来。便不用兴师动众的摆设灵堂,简易的办丧礼便可。”
“是。”管家而后又问起陈伯府里的下人该如何处置。
“交给姜云璋。”
姜檀安排妥当,只觉得屋子里闷得慌,她出来透气。一眼便见到站在门口的朱玄,她面无表情越过他往院外走。
“檀儿,我有话与你说。”朱玄急急道。
姜檀无动于衷,她认为该说的都和朱玄说清楚了,没有什么好说的,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跨出院子。
朱玄无法,只得抓住她的手腕,姜檀猛地将他甩开,像是甩掉肮脏的东西,目光十分厌恶。
“不许碰我!”
朱玄一愣,心口钝痛,眼中闪过受伤的情绪,沉默的解释道:“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生怕姜檀会离开,诚恳而急切:“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是姜婵误导我那一夜是她。”
对不起?
姜婵误导了他?
姜檀想要讽刺一笑,可她却面无表情,只觉得十分荒唐。
她一颗心全都交付给他,他不屑一顾,将她一颗心践踏得伤痕累累,支离破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