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了。”
片片竹叶卷着夜风缓缓飘零至地,洛遥手心里渗出了冷汗,喉间甚是干涩,反复咽着口水,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刚刚是何处来的幻觉,竟会让她觉着这一国之君是个和蔼可亲的寻常老人?
“那是自然。”苏承轩反倒从容许多,拱手作揖,语气轻快地应了下来。
洛遥觉着自心里到身上,没有一块地方让她觉得舒爽。尤其是这太阳穴,抽疼得甚是厉害,除非将身旁这两个祸患统统斩草除根,不然难解她体内积压已久的怨愤。
“这竹林是宁儿的母亲执意要求种下的,挑的也是她最喜欢的孟宗竹。可惜还没等林子整修好,她就去了。宁儿以前也总爱在这里玩耍,许是想她的母亲了。”
晋王决意不肯传唤龙撵,兀自走在最前面,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往事。面上阴晴不定,时而笑靥舒展,露出些悦色,时而又蹙着眉,似有些愠怒。总领內监跟在他身后,提着宫灯为他照明,笑意盈盈陪他说着话。
后头跟着三个人,神情迥异。一个白衣,哼着歌信步赏着若隐若现的婵娟;一个蓝衫,轻敲着手中的折扇,笑意深长,打量着这片孟宗竹;而另一个粉裙的,拖着沉重的步伐故意落在最后头,耷拉着包子脸,寻思着该如何逃离这是非之地。
穿过竹林,越过朱雀桥,晋宫中的月色也品尝得差不多了。带头人停下脚步,背着手望着殿门上的匾额,有些出神。
洛遥一路上心不在焉,并未注意到前方的人已然停下,与蓝衫撞了个满怀,揉着包子脸,面上有些嗔。顺着晋王的视线望去,“常乐宫”。叹了口气,到底是没寻到好时机逃掉,想来自己的好日子真真是到头了。
“陛下有所不知,舍妹诊病之时有些怕生。为了能让公主能早日恢复健康,还望陛下在外头稍事休息,等候。”
玄色蟠龙鞋正欲踏进宫门,却因这么一句话,愣是退了半步。晋王回头看了眼苏承轩,面上闪过一瞬通红,可见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到底是顺了他的意。
杏子眼一亮,似有绝处逢生之喜,脑子里瞬间滚过千万种逃跑的方法。只要一脱离晋王的视线,凭着苏承轩与靳琉的轻功,逃离这座宫城还是绰绰有余的。果然,苏承轩这人还是挺聪明的。看来她很快就能解脱,回归正常人的生活,继续泡在茶楼里,和小顺哥他们一同打打闹闹。估摸着龚叔也快从杭州回来了,新下的龙井,她可是要尝这第一份的。
心里都美滋滋地盘算好明日要吃什么早茶了,可跟在他们来后头迈进这常乐宫时,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宫苑里头较之别处,布置得真可谓是简单。一株满开的海棠花树,左侧是一方池塘,旁边围了一圈鹅软石;右侧是一亩药田,黢黑的土壤已然枯涸良久,干巴巴地结成块状,因是许久无人打理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衰败,唯有那一树海棠,傲立其间,迎着南风,摇晃着朵朵花盏,唱着寂静的歌谣。这里,可是曾经来过?
“嘶——”
洛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诧异地愣在原地,抬手狠狠揪了一下包子脸,有些吃痛。左脸颧骨处隐隐仍有些灼烧的痛楚,大抵是用力过猛所致。看来这次,不是梦,是真的。
“走吧。”苏承轩牵起她的手,不管她愿意与否,硬是将她拉进了主殿的大门。
重重纱幔垂在拱状雕花木门上,开门带起的风忽的将它们全都撩起,伴着屋内橘色的琉璃宫灯,竟化出了一丝诡异。洛遥觉着有些晃眼,刚想用手挡开半缕,可苏承轩却带着她径直穿过客堂,向着里屋行去。
翩飞的帷幔拂过她的脸颊,一盏金色香炉焚出淡淡幽香,仔细分辨,应是沉香。也不知是谁放置的量,熏得她竟有些头疼。
大致看了眼内室的摸样,一张红木梳妆台置在左侧雕花镂空窗前,旁边的白玉花架上,百合花盏托着嫩黄的花蕊,开得正盛。后头的北墙正中央挂着副百花图,竟有点画圣的意境。里处置了一张整洁的嵌玉花梨床,茜色床幔合起低垂,锦被微微隆起。想来里面卧着的,便是那位得了怪病,沉睡不醒的公主昭宁了。
也不知是橘色光线太过扎眼,还是暖阁内香气过甚的原因,洛遥总觉得眼前迷糊,头疼得紧,脚下的步子也跟着摇晃了起来,任由苏承轩将她带至床沿边。
晃了晃小脑袋,用力抬抬眼皮,视线终于能成功对焦到苏承轩脸上。却见他不似往日那般温文尔雅,笑容浅浅。眉头紧紧锁在一处,怔怔地看着自己,眼波起伏,有惊愕,有豁然,也有怒色。
洛遥觉得他今日实在奇怪得很,有些恼,别过脸去不再理会。越过他的身旁,缓缓掀开纱幔,首先入眼的是一双葱白纤细的玉手,自然交叠在小腹上,与这身藕色衣裙甚是相配。目光徐徐向上,越过胸前的乌丝,转过纤细的脖颈,正对上熟睡之人的脸。
“啊——”
倏地一下尖叫声响彻内室,原本就没什么气色的包子脸此时更是青一块白一块,错愕地坐在地上,杏子眼瞪得滚圆,颤巍这伸出手指着玉床道:“她她她,为何看不到脸!”
沉香陌陌,纱幔翩翩,微醺了整座常乐殿。
殿内只三个人,一个粉裙呆坐在地上,满脸写着惶恐与惊讶;一个蓝衫立在床边,不做声,只静静望着她,茜色床纱吹起,看不清他的面容;一个白衣站在他们中间,眼神有些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