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盒子屋里,唯一能透进月光的门板也合上了,屋子里黑乎乎的没有一丝光亮,躺在屋子中唯一一张大床上的时旻,正十分不安地在睡梦中辗转沉浮,额角全是冷汗,眉头皱得死紧,似乎正在梦中经历一场生死逃亡。
忽然,他宛若有所觉,猛地惊醒,眼一睁,翻身就坐了起来,视线恰好与坐在他床头的一张白花花的圆脸正面相对。
他的瞳孔下意识地缩放了一下,而后挥手成刀往床前的那张脸呼去。
“哇哇——”唐昀吓得大叫,迅速地移动到了床尾,“打人不打脸啊,你要不要这么狠,专朝人脸上招呼!”
时旻这才回神,定睛,看清了站在床尾的人时唐昀,当即火冒三丈地道:“你是闲得要生蛆了吗?我还不知道你有半夜爬人床的嗜好!”
唐昀腆着肚子笑呵呵地又挪了回来,“这不是……半夜睡不着嘛,我就出来散散步,散着散着就走到你家附近,我就想顺便看看你回来了没,一看,嘿!你果然回来了。”
“但是你又睡着,我犹豫着要不要吵醒你呢,这大半夜的,把人吵醒多不好意思是不是?”唐昀挠着脸颊顾左右而言他,“然后我就觉得这么吵醒你忒不厚道了,所以我就搁你床头坐着,再观察观察……”
“观察用哪种方式半夜把人叫醒还不会挨揍?”时旻嘲弄。
唐昀摸鼻子,心里暗道,也没见你睡得多美啊?睡个觉不但皱着眉,还不停冒冷汗,不是噩梦就是魇,要不是老子,你指不定得魇一夜!
时旻看唐昀那委委屈屈的小丑模样,一口气堵在心口,他揉了揉额角,认命般地问他,“到底有什么事儿?”
唐昀立马坐到他面前的床沿上,认真地道:“我老爹今晚来过了。”
“嗯?”时旻有些不知所云。
唐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他说了一遍后,道:“你说他这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发现我是觉醒的‘臣’了?想把我弄回去打包打包上贡啊?”
时旻打了个哈欠,盘腿坐好,“方家的这个态度,还真不好琢磨,不一定已经发现了你是觉醒的‘臣’了。但看样子,应该是摸到了什么决定性的线索。”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做了什么?”时旻看向他。
唐昀摇头啊摇头,“我乖得简直就跟兔子一样!”
时旻:“我明天找人去摸一下情况。”
“话说回来,一般家族里出了觉醒的‘臣’都是怎么整的啊?集体洗脑培训?”唐昀的小胖脸上首次出了些有点类似“忧心忡忡”的神色。
唐大宝心想,我愁啊!好不容易冒出个亲爹,本以为自己要占遗产上的大便宜,谁知道,转眼这便宜爹却变成了虎视眈眈的渣爹,愁啊!
时旻支着下巴扫了唐昀一眼,伸手摸了一下他毛茸茸的脑袋,“总得来讲,臣还没有君那么珍贵。一般来说,君由君培养,臣由臣教养,如果一个家族中,刚好有君也有臣,基本上就直接在家族内部配成君臣相佐。
“这对君来说,肯定比从其他家族里挑臣要更能培养出契合感。通常,出生的新君都是被带在上一代的君身边手把手教的,因为有些共通的东西只有他们互相之间能说得明白。如果家族中上一代或者几代都没有君,就会被守界人里其他核心权利家族给带走。而臣不会。”
说白了,就是比较起来,臣比较烂大街,一来和君的总体数量比达到了5:1;二来,臣的教导起来也不像君那么玄乎,大部分都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具体的训练,在到达一定年龄前,只要按着一定的方式循序渐进地进行,就不会出大错。
而等到达到了年龄,则就要被分配到君的身边,去培养和君的契合度了。
所以,就算唐昀是臣的事情最终被曝光到方家面前,也不用担心被拖到什么集中营里去洗脑。
但就算只有方家,他也会被拖过去进行洗脑教育吧!唐昀蛋疼地想。
时至今日,虽然唐昀还没有见到过一个活的“君”,也不能理解“君”到底是什么地方逆天到如此珍贵的地步?
但他却一天比一天清楚君臣之间的差异了,其实就是主人和毫无人权的仆人的那些戏码。
方家这一代没有君,而又想继续靠着守界人的大树,只靠他一个臣有什么用?除非……
唐昀还没想明白其中关卡,就听时旻道:“除非,方家这一代出了一个‘君’,所以急切地需要培养一个能完全契合的臣,因为这个君的能力可能不够,必须要一个出自本家的觉醒的‘臣’来辅佐!”
唐昀:“哈?”
时旻眼底黑压压地涌起一种黏腻的情绪,他声音冷静而平淡地道:“这些年越界的物种却越来越多,像你们这里,正常来说,同一片地域中,跨界物种的密集度不可能大于一,但这里却出现了两种。”
“据说上面已经再查原因了,不过三两年内估计都查不到。而君的出生率越来越少,现在,最新的,你们这一代,连一百个君都没有。”
“既然‘臣’可以后天训练,为什么‘君’不可以?”时旻最后道,话语里是一种压抑的阴冷。
唐昀听得有些骨寒,“君怎么造?不是说天生的吗?先要是个天残,然后还要有特殊能力……”
就算后天人为制造个残疾,没有特殊能力也白搭吧?
时旻低头不言,半晌后,他才用一种恍惚的语调道,“人被逼到了绝境,也就什么可能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