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曲子一直在演奏者,反复来去,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一般。
慕容钦哲使劲了全身的力量,试了多次,才缓缓爬上屋顶旁的树干。慈恩宫今夜太繁忙了,这以至于周围空无一人,他顺利的从树干翻转到了房顶上,挪了挪身子,顺着那房檐一边儿,滚落了下来。
“砰——”的狠狠摔在草地上,脚镣瞬间在脚踝两处挂出了血迹。
慕容钦哲站了起来,不管不顾,吃力的一步步向前走去。就向着那个方向,火光辉映交织,明华盛放如昼,弦乐雍容悠扬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他虽然走的艰难,但脊梁是直挺挺的。
人的一生要走很多条路,但只有一条路,会让你遇见自己命定的人。
人的一生要迈无数的步子,但只有几步,真正能够决定人的今生命运。
眼看着越过了两座空无的宫殿,越来越接近那铭霞殿的时候,在朱红围栏的长廊中,他突然被身后一声厉斥喝住。
“大胆!什么人——”
是宫中的侍卫,没错。
大概,今夜,是无法清清楚楚的听到那乐声了。
慕容钦哲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个恍惚,又瞬间坚定了心性一遍,继续朝前走去。
他已然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今夜他只有这样一个心愿,他想不计代价的达成它。
“站住!!”身后随之而来的是又一声制止厉喝,有人向他跑了过来。
慕容钦哲带着脚镣,走到此地已然是极为艰难,又何谈逃走?再者,这深宫之中,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自嘲一笑,终于转过了来。
与向着他跑来的几个宫中侍卫不同,长廊的远处,站着两个人,一前一后。
月色昏暗,借着幽明的宫灯火光,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慕容钦哲刚刚站定,谁知那人便向着自己一步步的走来,步伐优雅而沉稳。
跳跃的灯火下,长廊仿若幻变成一条穿梭记忆的回廊。
待那人渐渐、渐渐走向自己,轮廓分明起来时,慕容钦哲眼前突然闪过一个已经定格的画面——正午时分,一个清癯温雅的宫侍提着竹篮正站在浓密y-in翳的树下,他淡淡一笑,脸上就彷佛顿时点上了光亮。
“你就是钦哲吧”他问道。
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大梁皇帝静静看着面前素衣的待罪之人。我一定前世在哪里见过你,若是没有见过,那也一定在梦里——见过你。
月光淡淡扫在他的眉目上,不多不少,长空泼洒而下的自然之光将慕容钦哲本就幽深的眸子相衬的越发清亮。
夜风,在这一刻,轻轻掠过竹林,发出“沙沙、沙”交织来去的微微声响,穿梭于枝叶。
廊道旁,落花似雪,微雨初霁,一派水烟迷蒙之中,若幻若真。
慕容钦哲端详着面前人的装束,便已经了然于心他的身份地位。
一袭闲适的鸠羽色九锦朝服,双肩上各绣着两条若草色盘龙,那龙麟金光耀目,肩头上镶嵌的两颗价值连城的晶透月白戏珠,正是灼绚璨逸有若苍山之雪。
在这深宫之中,除了那至尊一人,还有谁……能如此穿戴?
原来……自己早已见过他。
原来……,那一日为自己送来斋饭的人,竟就是他。
原来,这段日子,一切的左思右想,连带那份默默的感恩……都有些多余。原来,自己早已如一颗棋子,被他胜券在握的划入棋局之中。
慕容钦哲心中即喜又哀,却还是不自觉的跪了下来。
此情此景,他并非匍匐于权力之前,而是匍匐在百般折磨和捉弄他的命运脚下。
原来,兜兜转转,他终究还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人。
“慕容钦哲,见过皇上。”
简简单单,不多不少,他只说了八个字。
他不习惯也不喜欢给自己的名字前面加上那“奴才”二字,他也学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苟延残喘般的卑躬屈膝。
人生到头大不了也不过一颗脑袋,何必做那么多让自己添堵的事儿呢?
即便,这面前之人是——大梁皇帝。
纪连晟带着齐歌才刚刚从长燕宫赶了过来赴宴,这几年他总是要在呼兰达节祭祀父皇和常明涟,母后十分避讳,因此他一直做的非常隐秘。
这不,此日刚完了祭祀,才耽搁了时辰。上了慈恩宫的长廊,就撞见独自奔走的慕容钦哲。
有道是:相逢不如偶遇。
本就是他心头上惦念着的人,真这么毫无防备的在夜里睹见了,纪连晟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即忧又喜,还带着深深的怜惜。
他们有缘,不是?
离上次见到他,有些时日了,似乎又消瘦了许多。
慕容钦哲这么出其不意的站在了长廊上,也着实吓了齐歌一跳,他私自出了宅院,算是犯了宫中大忌。这太后的宴席近在眼前,皇上倒是准备怎么处置这慕容钦哲?太后可不可能善罢甘休?
纪连晟站在他面前,即没有应允那跪地的礼节,却也没有回避。
顶多是一转瞬的时间,他便抽步离去,什么都没有说。
齐歌跟随了纪连晟这么多年,将圣上的心思拿捏的也通常算是准确。皇帝没有发怒,也没有斥责,只是干干的将慕容钦哲留在长廊上,这便已经是个极好的讯息。
他几步上前追了过去,在纪连晟身后轻声探问道:“陛下,您决定……”
纪连晟想都没想,只是淡淡一句,“带他来。”
再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