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腾龙之地自然要优待特权多,太-祖特下一道诏令,许锦州每年搭策楼,辨群雄,策社稷,论天下。
取前三甲,授予大延官方承认的举人功名,魁首与乡试解元同等。
策楼辩赛,即策论大比。
起初这只是一项民间活动,锦州富庶,人杰地灵,自然出俊才,当年随太-祖起兵造-反的第一批谋士集团就是从策论大比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自太-祖在盛京荣登大宝后,这项活动便成为官方活动,凡参与者不论学识出身年龄,只要能策得高,便等同正经乡试录取的举人,可参加次年的会试。
即使不参加会试,也可凭借举人出身谋得一官半职。
这对十年寒窗苦读,却屡不中第,白了少年头的大龄童生和酸秀才简直就是福音!
当然也有不少年轻有为之仕会来参加,即使不中也无妨,丝毫不影响继续参加当年的秋闱。
所以,每年策论大比时的盛况,完全可以用万人空巷来形容。
比赛前夕人流量开始激增,锦州城所有的客栈爆满,从外地来观赛的人甚至需要睡大街。
但这丝毫不能打击大延人民的积极性,在缺乏娱乐活动的古代,普通老百姓往往对这些事抱有极大的热情。
看不懂?没关系!热闹就行!
没地方睡觉?没关系!热闹就行!
对别人来说这或许是乡试前的撞大运,或许是见识世面的时候,但对谢瑜来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这次重生后,谢瑜便隐隐感到自己这一世自棺材里醒来,恐怕就是因为寒毒发作无药可救所致,比起上一世还勉强能捡回半条命,这一次寒毒怕是更深,更加严重。
乡试自太-祖起就是地方性的统一考试,全程都有州府监考巡检走动,贡院门口又有都指挥司的千户带兵卒把守,自带饭食进考场基本不可能实现。
谢瑜收紧修长的手指,低垂的黑眸里闪过一抹阴影。
这个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露出迹象,什么人能轻易的在国公嫡次子,三品大员的府里瞒天过海,投毒下药,连一向谨慎的母亲苏岚也没有察觉,不可谓不小心。
是外患?还是家贼?
谢瑜揉了揉眉心,说起家贼,他便不由的想到那天——
距年关尚有十日,谢文昌便带着正妻嫡子奔赴盛京,谢瑜与二少爷谢珉于门口送行,谢璇则不在其列。
一番冠冕堂皇的说教后,谢参政终于准备启程。
“请父亲母亲放心,瑜定谨记教诲。”谢瑜低垂着头,恭顺有礼,让马车上的谢文昌夫妇也挑不出错来,“父亲,母亲,大哥,天色渐晚,还是早些上路吧。”
恩?哪里好像不太对?
谢文昌总觉得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一时挑不出错,看看妻子,孟氏毫无反应。
想问问嫡子,可谢珏已及冠,单独坐在后面的马车,谢文昌不好下车询问,虽心生古怪,但府宅门口毕竟不像在內苑,他也不好不分青红皂白地随意斥责谢瑜,对谢参政来说面子更重要。
思前想后,谢参政只得吩咐车夫快点儿启程,赶路要紧。
车夫甩开长鞭,拉车的四匹高头大马撒开蹄子,拉着这六架载着锦州贵胄的马车去往盛京。
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跟谢瑜站在一处的二少爷谢珉突然噗嗤一笑,张口唱道:“白黑无常不通情,催小妇人早上路,可怜那孤儿难过活——”
“二哥好嗓子,瑜佩服。”谢瑜一本正经的拱了拱手。
“为兄才真的是服了,三弟你当真不是故意的?”谢珉也不管谢瑜回不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父亲他们早些走了才好,省的同为谢氏子孙,同授圣贤之书,却事事以大哥为先,反令我为其瞻前马后,他日大哥若入得朝廷还好说,若入不得,我又当如何自处?许我荣华富贵,亦不过是镜花水月,哼,父亲既不是真惦记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说到此处,谢珉突然住了口,想来是觉得自己多言了,随即对谢瑜重新摆出吊儿郎当的样子来,“我上茶楼听戏,三弟可同来?”
“二哥走好。”
看着谢珉领着贴身小厮茶楼走去,谢瑜若有所思,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府里。
如今想来,谢珉恐非真正纨绔,往日对谢文昌的恭顺孝敬,看起来并不是出于真心,他对谢文昌许以的前程也不屑一顾。
若不是脑袋有坑,那便是胸有成竹。
谢三少在心里把谢二少画了个圈,标上:待定。
抛开谢珉是不是真纨绔不谈,谢瑜都要为还剩下一个半月的策论大比做准备。
谢三少仰首,将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又拿起书本,趁着烛火读起来。
与此同时,盛京守城门的卫卒抬头看了看沙漏,卯时正。
该到开城门的时候了,卫卒随即用力拍了拍脸,打起精神,举着火把,缓步走下城墙。
正月里值班是份苦差事,但为了养活一家老小也算值得,好在这个时候极少有人这么早出城,十五刚过,至少要等到二月二才会有大批人流进出城门。
可等到取下城门上粗大的木栓,他就不这么想了。
还没完全打开城门只露出尚能通过一辆马车的宽度,这时,从城中突然飞驰而出一队骑兵,三十多匹快马的踏雪扬尘,这些骑兵速度太快,只看得清前面打头两人,其余均挥鞭策马一晃而过。
为首一人白盔银甲,身背一杆亮银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