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这般想,黑暗中颤抖的唇齿仍是泄露了内心的恐惧与愧疚。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由不得他二人掌控。
这厢边小方子提着朱红纸灯笼独自一人行于黑夜之中,寒风呼啸,烛光摇摆,宽大的绸袍紧贴身躯,下摆于身后飘扬。
我绝不后悔。
他一步步走得坚定,越是接近养心殿一分,心跳便加快一分,咚咚咚不能自控。
十七年来从未如此欢喜过,心间人不久便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你跳得慢些罢,慢些罢,小方子捂住胸口,万万莫叫人发觉了才是,却怎么也止不住唇边痴笑。
深夜里的紫禁城如浩瀚大海,孤影似飘舟,虽只是渺小飘舟,却也仍执拗地晃晃悠悠晃到灯火通明处,寻暖光慰藉。
养心殿外八个内院太监守在廊下,如公公侯在门前焦急等待。
这处有光,小方子垂首遮面。
如公公见着来人,语带几分急切,压低声音道:“ 小祖宗,快些!”
小方子不敢答话,只点头疾行几步。
殿内两个守夜太监悄声出,如公公与小方子躬着身子进去,两拨人换班。
这是养心殿西暖阁,他住着的地方,此刻人就睡在五丈(16.5米)远外的龙塌上。
小方子一步步走近,浑身发烫,心如擂鼓。
第48章 飞蛾扑火
如公公缩手缩脚往三扇金丝木万马其喑屏风那头走, 无意间转头一瞧,咦?魏七人呢?怎的没跟上?
“魏七,你做什么?”他迈着小碎步紧赶几步,扯住前头人的胳膊,压低了声响,着急道。
小方子回头,这会子他离龙塌仅有两丈多远了。(7米)
嗬!
如公公倒吸一口凉气, 宛如一盆冰水浇头,头皮发麻,目瞪口呆, 僵直身子,疑心自个儿瞧错人。
他敲敲脑袋,闭眼,再睁开时面前人仍是小方子。
魏七那个祖宗耶!这两小祖宗!又演得哪出儿啊这是!
他一面探头探脑留意着龙塌那方的动静, 一面将人往回扯。
小方子撇撇嘴,倒也没挣脱, 随他至屏风后头靠着桌脚蹲下窝着。
“ 怎么回事?怎的是你! 魏七呢?”
“ 回如爷的话,魏爷人不舒服,叫小的来顶。”
“ 即便他不舒服也该上报,另有御前的来替, 如何也轮不着你一个内院的奴才呀!”如公公用气音小声责骂,恨恨道。
小方子垂头不支声儿。
“快悄摸出去罗,去后头叫王爷(王福贵)另派人来。”他撇了暼外头的龙塌,怕惊扰圣上, 不敢再多说。
过了今夜,咱家便去求安爷换差,自个儿究竟是倒了什么霉撞上魏七这吃了豹子胆的小子!上辈子欠了他的不成?提心吊胆没个安生。
可小方子今夜是带着企图来的,目的未达成,如何肯罢手。他不起身,只悄悄抬脚踹屏风。
吱~
木底座与大理石地板摩擦,发出轻微尖锐刺耳的声响。声音虽不大,回荡在寂静空阔的暖阁内却显得很是突兀。
明黄床幔内平躺安睡的皇帝猛然睁眼,警惕惊醒,双目渐清明。
“何事。”他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