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其间一件小事却令皇帝感到不快。
燕皇喜好颜色,众人皆以为他只爱美人,却不知只要是美色,他见了都要挪不开眼。
这已是第四回 他将眼珠子安在墙角边立着的奴才身上了。
皇帝前几回都装作视而不见,这回实是忍不住要生出几分恼怒。
在他看来,现下魏七已同后宫中住着的妃妾一般,是他的人了。
虽是个奴才,是个太监,到底也还是帝王塌上人。
怎能容许他人觊觎。
皇帝面上不动声色仍是带着点笑,垂着的眼却渐渐y-in沉下来。
他的手指轻敲光滑的朱漆几面,身躯微向下首不远处的燕皇那头倾斜,是很悠闲的聆听姿态。
安喜却知圣上已是不耐。
他立在后头余光暗扫,在几位重臣与燕国来着之间探寻,终于找着了缘由。
魏七垂首默默立在墙角边,身形却修长得很是显眼。
燕皇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瞥过,越停越久。
皇帝右臂搭在金丝楠木雕祥云五爪龙纹的宝座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朝外,却是向着东侧魏七那方。
安喜立在后头瞧得清楚,自圣上一微小的动作中,揣摩出了他不快的根源。
他向自个儿左手边立着的王福贵打手势朝东侧呶嘴。后者点头,悄摸沿墙边轻行,点了魏七与他身旁的奴才出去。
人悄无声息退。
皇帝探身,伸右臂端茶盏,饮下一口上好普洱,左边二指停,转而摩挲白玉扳指。
抬眼,淡笑,向下首人和颜悦色道: “朕愿与大燕,修永世之好。”
安喜自个儿都觉着再没有比他更了不起的御前总管了。
魏七第三回 伴驾中南海紫光阁后,安喜突令他留在乾清宫内当差,不必再去。
前者懵懂无知,以为自个儿办事不力,坎坷问缘由,安喜只道他年幼,不忍其来回折腾。
魏七美滋滋落得个悠闲,心想: 安爷也太偏袒我,连连感激。回屋多纳了双鞋,做做了双袜,预备新年送礼。
安喜只是笑。
腊月二九,宫里头处处张灯结彩,曲折抄手游廊,青砖黛瓦下,大红纸灯笼延绵不绝,各宫宫门前皆挂红绸布蜀绣对联,身形窈窕的宫女们换去紫褐色宫装,着崭新的淡粉宁绸旗袍贺迎来年,金纽扣,白绒毛衣领,珠珰垂肩,焕然一新。
皇帝宠妃-淑妃马氏降生的日子很妙,正是除夕前一日,腊月二九。
皇后心中虽是不喜她,每到了这一日却也愈加抬举。
赏赐的玛瑙翡翠,凤头银簪,绫罗绸缎装了整整两大箱子,由坤宁宫的总管太监赵真亲领了几个奴才昂首往延禧宫那头去。
沿途众奴才皆心道中宫宽仁,母仪天下。
中宫又特许其摆宴延禧宫,邀后宫众人同贺。
申时(下午三点)养心殿西暖阁内,皇帝刚自紫光阁回,换下明黄缎绣五彩云金龙十二章纹夹吉服,着酱色暗花缎常服袍,背着手预备往内书房那头读会子书。
安喜就知圣上要忘了淑妃的生辰,万幸自个儿已事先挑了东西送去延禧宫。
他躬身悄声道: “ 圣上。”
“ 何事。”
“ 今儿淑妃主子生辰,您前些日子应下皇后主子今日去延禧宫替主子娘娘贺寿。”
“ 方才延禧宫那头派人来,说是已备好点心,搭好戏台,恭候您御驾。”
皇帝止步,转着掌中的玉核桃想了两瞬。
确有此事。
“ 到那去。”
“ 嗻。”
又在常服外套上黑狐皮大端罩,披黑大氅,一切收拾妥当。
“ 摆驾延禧宫!” 安喜甩浮尘,敞开嗷一嗓子,下头人齐声应嗻。
銮轿早已备好,皇帝抬脚走,身后众奴才垂首跟着。
行两步,突又止,似想起什么来,眼风往后头一扫。
魏七立在队列最后头,捧着包裹里头装着件更换的常服,面容沉静,只见秀气下颌,正垂眼等候。
“魏七留下。” 跟着去又是个麻烦。
“嗻。”
众人缄默,魏七低应。
常服易手,皇帝悠悠往外走,腰间佩环叮当轻响,声音清越。
延禧宫主殿内花团锦簇,美人如云,珠翠琳琅,脂粉浮香,瞧的人眼花缭乱,闻的人熏熏然不知所处何处。
厅内地龙烧得热乎乎,皇后坐在正中的玫瑰椅上同下首离得近的几个妃嫔说闲话。
她今日也是很给淑妃脸面,特穿了一身吉服,虽不似祭祀与年节的那般的大规制,也很是体贴了。不是明黄,而是一套绿地喜相逢八团妆花锦缎棉袍,头上也只是戴黑绒吉冠,上头几颗硕大东珠装点,沉稳端庄,娇俏不足。
淑妃坐在右下首第一位的玫瑰椅中,她是今日寿星,又乃皇帝宠妃,再如何盛装都不为过。
是以穿了一身暗红五彩云绸绣袍,颜色几近大红,祥云上头镶金线,衬得人愈发娇艳贵气,容颜白皙似无暇美玉。
宁嫔着一身不起眼的暗蓝绣白梅锦袍,隔两座,捏着帕子喝茶,安静窝在后头暗自瞧这中宫皇后与家室显赫的宠妃唱戏。
莺歌雁语,好不热闹。
“皇后娘娘。”
淑妃低语: “妾闻。。。圣上前些日子幸了两个,咳。” 她掩帕子清嗓子声,低下头不再继续说了。
皇后眼中带笑,端起茶,揭盖轻扣两声,饮下一口,方道:“有什么难为情的,是幸罗。” 尾音拖长,耐人寻味。
淑妃一脸欲言又止,开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