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它已经无法根据红线感应到那头的苏雪禅究竟是否安然无恙, 观此情形,如何不令它心急如焚、雷霆震怒?
它再度发出一声长啸,龙首轰然撞击在不知何处的岩壁上,龙尾亦翻腾如大浪惊涛, 直震得四下摇撼,巨声大作, 连带坤舆之上的山峦都在晃动崩裂,可身下被奉天神印打进地底深处的神号依旧在无知无觉地发着光,金芒丝丝缕缕,似茧缠绕, 把它黏连得难动分毫,唯有心头怒火熊熊,足以燎原千里。
菩提……菩提!
黎渊双目凝血,恨不得将帝鸿氏碾磨在锋刃交错的利齿间活活撕碎, 它没有想过,帝鸿氏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把它打下九天,让菩提置于孤立无援的险境中!
它低低喘息了一声,利爪深陷在坚固的岩石里,只觉心头闷痛难耐,似乎连呼气和吸气都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一阵光晕波动,黄龙的身形逐渐缩小,最终化成高大人身,手脚缠缚金光,艰难站立在一片金光当中。
黎渊在强迫自己冷静。
为龙身时,虽然力量可以发挥到最大限度,可兽性也随之占据上风,使他难以仔细思考;变回人形时,虽然力量有所限制,但亦能令他以最快速度镇定下来,权衡最妥当的利弊。
就在这时,一个暗含威严的声音穿透重重幽冥,倏然降临在他的耳侧。
“应龙神,终于冷静下来了?”
黎渊抬眸,金红色的瞳孔变幻几番,终于将其中杀意按捺下去。
这个声音绝不陌生,恰恰相反,它耳熟至极,明显出自一个他认识很久的人。
“……西王母。”半晌,他方唤出来人的姓名,“现在前来,是为了充当帝鸿氏的说客吗?”
虚空之中,黄泉之上,西王母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掌管天下刑杀的女神久居昆仑玉山,就连笑起来时,嗓音亦带着雪山万年不化的严寒之气,犹如在半空中扑簌簌地落了一场清灵雪花,奇异地平息了黎渊的些许怒火。
“应龙神,看看你的脚下,你能看见什么?”
黎渊低头看去,在万丈深渊下,唯见一片水火交融、森罗万象的黄泉酆都,其中鬼魂哀嚎,y-in影幢幢,又有白骨巨人身披锁链,凄惨厉鬼手持斧钺,绵延不知几城几国,难以细数;上下占据多少年岁,无法言说。
“黄泉,死人的居所。”他漠然道,“怎么?”
“既然是死人的居所,那么,你能看见蚩尤吗?”西王母又问。
黎渊一挑眉梢,纵然他现在为苏雪禅的安危倍感焦心,也不由对西王母的问题生出些许意外。
逐鹿之战结束后,他便从未细思过蚩尤魂灵的去向,现在听得西王母询问,于是猜测了一下,低声道:“或许,他就在这幽冥之中。”
西王母沉寂片刻,道:“不错,他确实在黄泉下,但是,又不独在黄泉下。”
不等黎渊开口,她的声音就紧接着从不知名处传来:“世人皆知蚩尤为你掏心而死,魂魄亦飞散在逐鹿平原里,以至于那里的土壤都染上了恒古不化的猩红——就连帝鸿氏,在胜利伊始时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很遗憾,想象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西王母的声音带了几许冷漠,“九黎大巫仅凭凡人之躯就能与天地间的鬼神沟通,极擅长魂灵上的巫术,更何况,蚩尤变故的缘由,想必你也清楚,天道断不会就这么让他消散。”
黎渊目光一闪:“他在何处?”
“在一个只有黑暗的地方。”西王母道,“那个地方,足以遮蔽他的眼睛,闭塞他的口舌,封锁他的感官,使他无知无觉,永远沉眠。”
黎渊皱了皱眉,沉声道:“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西王母又笑了几声,但这笑与适才戏谑的笑声不同,反而饱含忧虑与哀愁。
“应龙神呀,”她说,“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而和聪明人说话,是不需要费心的……”
“召唤蚩尤魂魄的条件是什么?”黎渊忽然问道。
虚空倏然一片寂静。
黎渊耐心等待着西王母的回答,良久,才听见回答声。
“战火和鲜血。”她长长叹了口气,“那火焰要燃遍坤舆的每一个角落,鲜血则要像海洋一样深,直到能够渗透大地,滴落黄泉,为蚩尤引出一条道路。等到蚩尤回归活人的世界,那么,诛杀他的方法,只剩下唯一一种。”
寂然片刻,黎渊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所以,你还是来充当说客的。”
“我是说客,但却不是帝鸿氏的说客。”西王母道,“应龙神,你的那个菩提木,只怕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他知晓的事实,比你,比我,比帝鸿氏,比九霄上下任何一个人都多,他……”
“滚!”黎渊勃然大怒,猛地打断了西王母的话,“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将他从我这里抢走,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那你有没有看过他魂魄的颜色?”西王母却一改常态,不肯善罢甘休,“你看过吗?我告诉你,他魂魄的颜色是一片纯白!十世行善,眉心方能生出一点玉色灵光,他做了什么,才会让自己的魂魄变成完完全全的白色?好好想想罢,应龙神!”
“那就去阻止可以将蚩尤带回人间的战争,而不是将他当做最后一道保命的防线!”黎渊厉声道,“别以为有了他,你们就能心安理得地缩在他身后,菩提不欠任何一个人的,洪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