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外边守夜士兵嘀咕着什么,应该是袁婉的遗体被送回云水去交换西北的十座城池了。我忽然笑了笑,她的故事将和她的肉身一起被埋葬在云水的土地里,腐烂最后不被人知。
说来我也想过穆达空会找我,他就负手背对着我,咳嗽了几声,像是没休息好。白泺站在他的一旁,不动声色。我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边,不想搭理他们。我早就想过白泺和穆达空之间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不然他怎么能在军营之中来去自如。对于袁婉这件事,我对他们都拿不出笑面迎人的劲头来。
“你怎么不劝她?”穆达空的声音很嘶哑低沉,那话含含糊糊地我几乎听不清。
“你高估我了,第一,我这是见袁婉将军第一面,我凭什么去劝她。第二,袁婉将军心意已决,又岂是我能劝服的。”穆达空这话问得奇怪,袁婉死是他要求的不是吗?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又问:“那她和你说了什么?”
“你一心想要她的项上人头,现在这样来问我是不是有点太虚情假意了!”我这口气忍了很久很久,他为什么这么对袁婉,我始终为袁婉做出这样的牺牲感到不值。
“你!”他转过身来怒视着我,我看着袁婉曾经爱极了的那双蓝色的眸子。是很漂亮,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会要人命,就是这个道理吧。他忽然低头道:“对不起。我这就派人送姑娘回去。”如果这“对不起”是他告诉袁婉的,我想袁婉应该很高兴吧。但是我要这句话来有什么用。
“这江山版图就比一个爱的人重要吗?”我也冷静下来,垂下眸子低声问道。
穆达空顿了顿道:“这不止是江山版图,还有我席兰的万千子民。我生来的命运就是保护我的子民。”
也许这就是白泺说的每个人的路。史书上记载的那些爱美人的君主大都亡了国成为了历史的罪人,而像穆达空这样说起来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君主,应该会名垂千史。人活在世,到底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别人而活?
“白泺,你会超度袁婉的吧?”我转而去问白泺。
白泺却应道:“她用不着了。”
“什么意思?”穆达空几乎和我异口同声地问道。
“袁婉施主昨晚后来问我如何延长穆达施主今生的寿命,她说她不忍这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却无法享用。出家人不打诳语,只能如实告诉她,以命抵命。穆达施主命里注定活不过而立之年。所以,袁婉施主应该在阎王那里用永世化作黄沙的代价换取了穆达施主二十年的寿命。”白泺说得云淡风轻。而这就是袁婉你爱穆达空的方式吗?原来一开始,你就料到了你的结局。
“和尚!”我近乎是咆哮着伸手指着他。袁婉与我,虽然只有这一面之缘,却是觉得这冥冥之中有相遇的缘分。难道这两个男人都没有心的吗?为什么不救她?
白泺隔着我的衣袖拽住我的手腕,又道:“我将戎装寄春心,黄沙送我永相依。这是袁婉施主送给穆达施主的诗。”
我看着穆达空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来来回回好多遍,那身子也不停颤抖着。正是担心他会不会狂性大发,却看他忽然他抱头失声痛哭,我倒是第一次见着男人哭成这样的。一时坐着也不是,向前也不是。我气还未消,啐了他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知道你以后的每个夜晚梦到袁婉被你挂在旗杆上的头,你还睡不睡得着!”
他没有搭理我的话,就好像我没有存在一样。我想问他,你如今哭得这么伤心,可是爱袁婉丝毫的。可是爱她怎么会这么绝情。但我始终没有问出口,我还是知道得少点为好。
可袁婉,他为你哭了,你会开心么?
“好了,我们还是出去吧。让穆达施主一个人静静。”白泺拽着我就往外走。
穆达空忽然望着白泺道:“大师不是说,我和她都能得到我们想要的吗?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穆达施主要的是江山,而袁婉施主要的是成全自己所爱的人。贫僧并未撒谎,只是穆达施主,没有看清罢了。”白泺解释着。
穆达空勾起唇角,苦笑一声道:“我以为,她要的是我。”
我和白泺走出了帐篷,席兰国的大军赢回了西北十城,正在准备班师回朝。挂袁婉头颅的地方早就被处理干净,也许不止我一个人不忍去看。
“和尚,你真的是来守护我的吗?”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看了一眼夕阳落处,答道:“是啊,很多年了。”
“那你会死吗?”我又问道。
白泺摸了摸我的头“我是修道之人,我已修炼千年,早跳出生死轮回。如果你是问凡人的生老病死,只要我有仙身,自然是不会。”
“那你是仙咯?”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他神出鬼没的倒是有几分仙人模样
“我不是,因为我没有得到天帝的委任。”白泺淡然道
“原来仙还是个名头。”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道:“你总说这是他们的路,是命运的安排。可有一天你发现你不喜欢命运的安排呢?”
“前世因,今生果。命运的安排,自然有其的道理,并没有喜欢不喜欢一说。这是没有人能打破的。”白泺指着天上的彩霞道:“你看,天上的彩霞仙子,她的宿命就是织彩霞妆点天穹。若有一日她违背了她的宿命,那她的路也到了尽头。”
风起扬沙,穿过指缝间的仿佛是袁婉的魂魄:“你以后会想起袁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