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熠没在寝室住两天,就在p大附近租了个房,过着平时教室图书馆实验室,节假日就逛中关村的生活。当然,他韩院士的儿子,聪明真是十二分聪明,专业上一点就透,又有钻研精神,所有老师爱他爱得不得了,好几个人动心思,想劝说他直博。
韩院士既骄傲又伤感。
奈何儿子压根不认自己呀。
舒熠完全不搭理亲爹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畏首畏尾,手足无措,跃跃欲试。
作为一个新生,他烦恼多着呢。
首先p大状元云集,天才众多,从小到大都习惯了鹤立鸡群的舒熠猛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是独一无二的鹤,这冲击力,不小。
其次,老师给的压力
太大,老师们对知新师妹太照顾了,对知新师妹的儿子更是觊觎不已,比他那亲爹还烦。动不动把他叫去跟一堆博士师兄一块儿做实验研究课题。讲起课来也是稀里哗啦,给他特意开小灶,拼命填鸭似的塞给他,还一脸慈爱地说:“不懂你随时来问哈,不,你不可能不懂,你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这在她都是最简单的题,当年除了你爸,全系都没人跟得上她……”
舒熠觉得神烦,一个招人烦的亲爹已经很可恶了,整个物院有一群招人烦的师伯师叔祖,每个人对他垂涎三尺,恨不得分分钟把知新小师妹的儿子抓回家做关门弟子,简直更可恶了。
舒熠想,我选物院我脑残,我为什么不挑个跟亲爹亲妈都毫无关系的专业!
奈何亲爹手太长了,看他到p大开会的频繁程度都能猜到,估计自己真要想出奇招选个比如中文甚至哲学专业去念,这人估计都能觍得下脸混进哲学系当教授。
而且,当初选志愿,还是因为深刻在骨子里的喜欢啊。
喜欢数学和物理,那种纯粹的美。
那一年的十二月,教舒熠高数的老师把舒熠叫去,跟他讨论密苏里州立大学刚刚发现的第43个梅森素数:2^30,402,457-1。老师很兴奋,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天,舒熠不知为什么,突然意兴阑珊。
出来后舒熠到湖边走了走,寒风萧瑟,昨天晚上刮了
一夜的风,银杏树的叶子都快掉光了,冬天来了,再过一段时间,湖水会结冰。
舒熠漠然地想,四时嬗递,时间流逝,广义相对论,薛定谔的猫,哪怕能发现全部的梅森素数,这一切对湖水来说,有意义吗?对银杏来说,有意义吗?对自己来说,有意义吗?
所有的志愿者,只需要从网上下载gimps程序,就能加入梅森素数的分布式网络计算,然而,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焉知人类不是一台超级计算机中的小小元件。
自己看到的这个世界,焉知是不是真实。
他捡起一片银杏叶子,随手拿笔在上头写下“gimps”,然后扔掉那片叶子,看它静静地躺在一片银杏落叶中。
因为写了一个词,这片叶子就能回到树梢上吗?
不,永远不。
因为写了一个词,这片叶子就会跟其他叶子不一样吗?
不,永远不。
自己会因为写过一个词发生改变吗?
不,永远不。
舒熠一瞬间万念俱灰,都动心想遁入空门了。
什么都是空的,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善哉善哉!
他转身离开。
一定是因为冬天太悲怆,忍忍吧,他劝说自己,毕竟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转眼寒假,寒假结束又开课,舒熠在大好春光里烦恼依旧。
湖畔草长莺飞,花红柳绿,连银杏都生出了新叶,枝头缀出好多嫩绿的小扇子。
舒熠被老师抓差,关
在实验室里一个礼拜,终于搞完了那复杂的实验,走出门来,满眼春光。
吃了好多顿方便面睡了好多天实验室的舒熠,在食堂里啃掉了两个鸡腿,终于痛下决心。
不要在p大继续受师伯师叔祖们的折磨了。
爱谁谁!
知新小师妹的儿子跑路了,p大物院的师伯师叔们捶胸顿足,痛扼不已。韩院士更是吓得连忙找到了最好的心理学教授,下工夫做足了功课,也没敢断言儿子到底是真抑郁还是装抑郁。
舒熠就这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地离开了p大,结束他在一堆慈爱长辈关切中的大学一年级生涯。
多年以后,舒熠回国创业,成天忙得不可开交,招了一个男助理,比他还不会料理杂事,过了两天泪眼汪汪请求去了研发团队。又招秘书,没两天就受不了压力辞职了,从其他部门调来一个秘书,坚持了三个月辞了,再招,再辞,从其他部门再调,人都不肯来……最后舒熠给hr下令,无论如何,出高薪也招个合适的秘书。
hr不遗余力,开出奇高无比的起薪,终于收到雪片似的简历。
管人力资源的副总特别诚恳地说:“舒总,我都挑过了,这几个是胸最大的。”
舒熠加班通宵,正是坏脾气的时候,气得想扔简历,直到他一低头,看到简历上的照片。
副总觉得自己这件事干得机智,他把长得最好看的那个简历放在最上面。
除
了胸大,人也要好看嘛,毕竟是老大的秘书,自己以后也得天天看的。
人都喜欢好看的,果然地,舒熠都没冲他发飙,就看简历去了。
舒熠心想那就试试呗,还是p大的小师妹,人又这么清爽。肯投简历给这个职位,这真是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