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莺歌海离崖州近,接近南海一面有大量珊瑚礁石,形成天然屏障,海盗难以侵袭。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曾经跟随父亲、兄长学习航船之术,便是在这莺歌海上。天空的星宿,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在茫茫大海航行,便是依靠这星星指路。大海的水流,也随着季节和风向的变化而变化,我们的船只要顺应水流的方向。等我长大一些了,明河、沉舟、浮山他们便时时与我出海,我们最喜欢的还是莺歌海。那时候,我们就在这莺歌海里练习打仗,演练一番。”
听得他如此温和的声音,宋织云心里有些难过。那些他思念的人,已经都不在了。或许,在他少年的时候,与他一起泛舟莺歌海的人里,也有那位人人称道的林二小姐。不知为何,看着他那般温柔的眼神,她心中有些难过。如今,她怀念起陈绍嘉,大概也是这般神情。
“我们到莺歌海了吗?”宋织云顺着他的目光,也望向前方。不可否认,长海星河,自是一番壮阔风景。
“就快到了。除了星星,这莺歌海还有一个极其美丽的东西。”石震渊笑道,“你猜猜?”
“我从小没见过大海,如何猜的出来?”宋织云笑道。
“你闭上眼睛。”石震渊道,“再睁开时,你会看到梦一般的世界。”
“有这般神奇?”宋织云一边说,一边依言闭上眼睛。
石震渊却牵着她的手,站了起来,道:“跟着我,走到船舷边。”
宋织云任由他牵手前行,到得船舷边,石震渊道:“睁开眼睛吧。”
宋织云睁开双眼的那一瞬,水汪汪的杏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些,“天哪……”
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璀璨的星空,星空之下的大海里,闪烁着温柔蓝光与紫光,那光芒四处流动,仿佛永不消散的烟花。上下映照,如梦似幻。
“太美了!”宋织云忍不住惊呼。
“这是海中的水母,身上便带着光芒。莺歌海一带便是他们的家了。”石震渊道,船舷边海风愈发急了,他几乎将宋织云拥入怀中。
宋织云心中百味杂陈。自嫁入石家至今,石震渊对她,不可谓不用心。她定了定心神,轻声道:“侯爷,谢谢你呢。”
石震渊轻轻搂了下她瘦削的肩,道:“你我本是夫妻,何须如此客气呢?”
宋织云微微侧身抬头,刚好看到他的喉结与下巴,在星光之下,线条如雕刻一般坚毅优美。神差鬼使的,宋织云微微踮起脚尖,轻轻地印在了他的唇上。因在海风中站得久了,那唇带着些许寒意。宋织云刚刚离开那微凉的唇,下巴便马上被他有力的手抬了起来,他的唇极快地攫取了她的红唇,再不复先前的冰凉。
第二日天亮时分,宝船抵达崖州港。沈桡领着守城诸将在港口欢迎,自港口往城门而去,路旁都是列队欢迎的百姓。目之所及,城中依然繁华如昔。
下船之后,石震渊交待沈桡处理伤亡士兵抚恤并俘虏事宜,便与宋织云、石定海赶回石家。
石家上下早已得令,石弄潮早早候在门外,看到兄长与二嫂毫发无损地回来,眼睛里都有泪光。
“傻妹子,又不是第一回。”石定海揉揉她的额头,道。
“我听说那西洋战船火炮很是厉害,射程竟有六十丈,如何不担心。”石弄潮嘟着嘴道。
“谁跟你说的?”石震渊听得妹妹的话,微微顿了一下脚步,问道。这西洋战船此前并未曾靠近崖州一带,这番话也只有李副官在议事厅里跟各将领说了,外间如何得知?
“自然是……詹神父了。我看你们如临大敌,就忍不住去向他打听,他就告诉我了。”弄潮看到兄长神情严肃,心中也是一紧。西洋战船的厉害,其实是周兆庭告诉她的。然而,如果回答是周兆庭,恐怕兄长要穷追不舍了。
说话间,几人已到了黎母堂。辛氏与沈氏虽然也经过多少次战争,然而,看到孩子平安归来,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平安回来就好!只是,听说伤亡颇重,你要好生抚恤孤儿寡女,莫使将士寒心。”辛氏道。
“祖母放心,孙儿已经安排妥当。”
“抚恤一事,最怕下面有人截取卡要,硬生生逼出民怨来。你可要做好纠察之事,以免小吏贪墨。”沈氏提醒道。她管家多年,自然知晓其中关节。
石震渊点头称是。沈氏又看向宋织云,只见她仍是一身戎装,出发之时的茫然神色一扫而空,倒是与平常神色并无差别。
“织云,这次辛苦你了。”沈氏淡声道,“这次战事,甚是紧急,难为你跟着。”
“这是媳妇该做的,万不敢说为难。”宋织云连忙给沈氏行礼。
“打仗之时,你害怕了吗?”辛氏突然问道。她一反平时乐呵呵的慈悲模样,那眉眼间的精光,浑不似一个七十古稀的老太太。
“自是害怕的。媳妇从未见过打仗,便是□□射击,在金陵里也未曾见过。”宋织云坦然说道,“只是,经过这一战,在炮火声里,我方知道崖州石家是怎样的人家,有怎样的责任。”
她话音落下,辛氏只看着她,并未接话。一时静默下来,宋织云心中便有些忐忑。然而,若说不害怕,难道辛氏沈氏看不出记不得出发之时她的神色?相较之下,不若坦白。
“祖母,应战之时,织云能站在我身边,以金陵世家深闺女子而言,也算足够勇敢了。”石震渊打破了堂中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