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怯怯又没力气的叶晴芷在敌人过来时居然使劲推了她一把!叶央踉跄几步,看着那个小妹妹主动冲向了闪着寒光的刀锋。
回来!
她想这么喊,可全身颤抖到发不出一丝声音。
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的一切都失去了,第二次生命也没能把握住,她就是没那个富贵命。
叶央突然想起,她连她爹是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眼泪终于落下来,混和着今夜的第一场雨,在她脸上怎么也擦不干净。
一片朦胧里,有个温暖的人把叶央搂在怀中,轻轻哄着:“跟我走吧。”
☆、新的叶央
水珠断断续续地从绿叶上滑落,这场雨在傍晚时分总算停了。红衣师父看了一眼天色,把简陋泥屋的窗子关好,不叫一丝风透进来。
“这都快十天了,再这么下去,饿死你个小丫头就清净了!”他重重叹了口气,扭头看床上的小家伙。
关着窗子,屋里光线并不明亮,他用火石点亮油灯,又拨了拨灯芯,总算能看清点东西了,靠墙的炕上小桌摆着面汤一口没动,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猫崽子一样细弱的身影。
清瘦的脸颊和衣服一样脏兮兮的,还沾着血污,问她什么都不回答,只是无力地睁着一双死死沉沉的眼睛。
红衣师父觉得,他背着叶央从乱军中逃出来的时候,其实背的是具尸体,真正的定国公嫡女早就死了。
“阿央……”他放低声音,唤了一句。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
叶央眼神放空,像什么都进不了她的眼,又像沉在一个无法挣脱的梦里。
大雨浇不灭毁城的大火,隔着老远也清晰地照亮半个夜空。可叶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什么都看不见。她确信自己没看见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也看不见反光寒透人心的刀刃上滴下的血。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睡着了,睡着了!”在微弱的油灯光芒中叶央开始发抖,一翻身用薄被裹住自己,面庞痛苦到扭曲。
她清楚,最痛苦的不是她们都死了,而是她还活着。
为什么活着!
原来以为最惨的是升职当天后脑勺磕在自家浴缸里磕死,看来老天仍不打算放过她,仍有无数花样折磨她!
叶央死死地闭着眼睛,在颤抖中深深呼吸,想要逃避曾经发生的那些事。可有些东西依旧缠绕在她眼底,不愿散去。
“叶央……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只有你过得那么好!我不要死,不要……”
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不是饿鬼,是那个圆眼睛白嫩脸颊的小姑娘,曾被她叫过一声妹妹的。
叶晴芷双手沾满鲜血,在地狱里呼唤她。
“不!”叶央睁着没有焦距的眼睛,慌张地下床,似乎那一夜追逐的敌人还没停下,狞笑着离她越来越近。
床尾炕桌上的油灯在慌乱中被打翻,泛着怪味的灯油洒在土炕上,一场大火眼看就要烧起来,可叶央仍未察觉,慌张地想钻到柜子里。
有只手狠狠按灭了即将猛烈的火苗!
“阿央,醒醒。”红衣师父动作不温柔也尽量放缓,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没事了,听我的,没事了。”
叶央依旧沉浸在幻想里,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
师父无法,只好把脏兮兮的被褥丢到一边,扶起灯盏又添了一些灯油进去,重新点火,坐回叶央身边,“你还记得吗,那个库支人被我杀掉了,他就倒在你面前,记得吗?你很安全,别怕。”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通过头顶把力量传给了她,过了许久叶央眼睛里终于泛出生气,“……师父?”
还认得人就好。
红衣师父松了口气,“还道你吓傻了,我徒弟怎么这么胆小,为师正想把你逐出师门呢。”
叶央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没像从前一样接话,气氛一时凝固。
“……是我来晚了,是我对不住你。”师父如今也不穿那身招摇惹眼的红衣,像普通农舍人家一样换了件褐色短衣,但气质很难改变,坐下时下颌微微扬起,有着和叶央类似的高傲。
“情况……怎么样?”都过去近十天了,再复杂的事情也应该有了结果。叶央垂着头,靠墙抱膝坐着,说话时仍然无力。
她没胃口,也很少喝水,现在看什么都摇摇晃晃,有时眼前还会一阵发黑。
等她的晕眩感过去后,师父才缓缓道:“雁回长廊六座城池均失守,如今库支已经打到了雁冢关,朝廷派出的是宁将军。看情形,库支似乎无力继续东进,这里会比较安定,”他似乎不担心叶央听不懂这些事,一一相告。
没提定城的将士如何,也没提叶骏将军和她娘,过了长时间,叶央才哦了一声,闭上眼睛。
粗陋泥屋的门窗并不结实,缝隙里隐隐有风吹过来。相比之下,她在定城将军府的屋子简直就是豪宅。
在那几乎没吃东西的十天里,叶央睡不着就胡思乱想。先想她从前的朋友,然后是现在认识的人,想过一遍开始在心里问,为什么就她非得吃苦。
红衣师父的头发束得整整齐齐,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张扬地披散着,见叶央又开始发呆,很怜惜地摩挲着她的头顶。
被取笑过的火烧过的发丝,末梢已经不那么干枯蜷曲。师父不太会哄人,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个法子,要么抚摸叶央脑袋,要么叫她别乱想,表情生硬动作粗鲁,让被哄的人更加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