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爷给了他一小袋金豆子,而条件便是要娶他的女儿。八角枫的父亲想也没有多想,立刻爽气地答应了下来。可是当他拿了那袋金豆子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反复体味刚才与那老爷的谈话,渐渐觉出了一丝异常的味道。那老爷披着黑斗篷,从头蒙到脚,说话瓮声瓮气,声音时粗时细,仿佛是故意装出来的。也没说是哪里人,丢下金豆子就走了。八角枫的父亲懊悔自己一时被金子迷了眼,糊里糊涂竟就把女儿许了去,于是恼恨了一路。直到回家,看见女儿从阁楼下来,想到事已至此,恐怕那个神秘人不好得罪,便不得不全向八角枫和盘托出了。望她能体谅家里的生计,做一次牺牲。
八角枫听罢后,只淡淡地问了父亲一个问题:“他叫什么名字。”
“蓝胡子。他说明晚9点钟的时候会派管家来家里接你。”
八角枫没多言语。她回到阁楼,重新睡下,想着既然是明晚那就明晚再说吧。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间,她恍若看到窗台上的那盆玫瑰开了,一个仙女从里面飘然而至,她可怜自己的遭遇,送了一串带铃铛的脚链给她。八角枫兴奋地戴上了它,倾听着每一步都会带出的那铃铛的清脆响声,往更深的梦境奔去了。
当八角枫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她感到头昏昏沉沉的,猛地起身,只听见一阵清脆得如泉水拍击青石的声响。一串金色的细细的脚链从枕头边掉落在了地上,方才的那响声正是来自于脚链上的数串铃铛。
3
第二天,约定的时间到了。八角枫的父亲和继母早早就等在了门外,向道路两边翘首探望着。八角枫站在楼上,看到他们的样子仿佛是生怕来接自己的人不来。她穿好了母亲生前为自己缝制好的留给自己出嫁的衣服,一条白色长袖礼服。那是母亲在她12岁的时候缝制的,那时她已病重,不久就去世了,至今,已过了8个年月。八角枫手捧着那盆一直尚未开放的玫瑰,这是她唯一被允许从这里带走的。
一阵细碎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细碎的,在冷清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一个男人牵着匹黑色骏马从道路的尽头缓缓而来。男人头上戴着一副铁面具,他身材颀长,穿一袭黑色宫廷贵族礼服,罩着的黑色高领披风不时在风中飘摆开来,露出内里那鲜血一般的红色。
男人停在了八角枫的父亲和继母面前,八角枫被唤下了楼。继母连忙将正偷偷探望的八角枫的两个弟弟往屋里拉去。
八角枫走到那男人面前,他脸上罩着的铁面具让她无法见得他的面容,只能透过面具上一条细缝看见他的一双眼睛。一双漂亮的男人的眼睛,眼角含笑却清冷如月。
男人将八角枫扶上了马。八角枫侧坐在马鞍上,轻声向父亲道了声别,便扭回了头目视前方,不忍看父亲的表情,随着那人而去了。行走了久许时间,夜风清凉地拂上八角枫的脸颊,她想到身后越来越远的那曾经的家,不觉泪眼朦胧,止不住地抽噎起来。为自己这无可选择的命运。泪水如雨水一般洒落下来,滴在了被她紧紧捧在怀里的玫瑰花苞上。
隐约的,八角枫感到前面的那人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有一方手帕被递到了眼前。她接了过来,用它擦拭满脸的泪痕。忽然,手帕上一角的几个娟秀的小字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写着“卡夫卡”。
“卡夫卡。”八角枫轻声将其念了出来,“这是你的名字?”
男人轻点了一下头,继续牵着马赶前面的路了。
卡夫卡带着八角枫穿过一片雾气弥漫的黑森林,来到了一处海滩。一艘小木船搁浅在滩头。卡夫卡将小船推下了海,让马站在船上,八角枫从马上下来坐在船头。而他自己则在后面向水深处推行了一段距离之后,也坐到了船尾,摇着两桨向着天际地平线处而去。
海上风浪渐渐大了起来,有好多次,八角枫以为下一个浪头就要将他们打翻下水了。但是每一次都不偏不倚地,他们避开了最猛烈的浪峰,歪斜的船身及时又顺着海浪正了回来。
当月色渐渐黯淡,天边的一丝曙光隐隐要出头了的时候,八角枫望见了前方有一处地势险要的小岛。远远望去,就好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座小山。那山崖上怪石嶙峋,看不见一丝绿色,一座阴沉沉的城堡伫立崖顶,高耸入云。数不尽的波涛翻打在崖石上,吐出雪白的泡沫。不断嘶鸣的海鸟盘旋在悬崖周围,或是驻窝,或是觅食。
卡夫卡将船停在那山下一处地势较为平缓的地方,用绳子将其栓牢在一块透出的石柱上。
八角枫上了岸,又坐上了马,由卡夫卡牵着走上了一条狭窄崎岖的小路,一路而上。八角枫四下打量道路两旁的景色,发现在那些丛生的怪石中,爬满了紫色的荆棘,而有的荆棘里竟开着各色的玫瑰。娇艳妩媚,幽香瑰丽。
八角枫跟着卡夫卡来到古堡时,天刚蒙蒙亮。一扇高大宏伟,顶端成尖形的大铁门在八角枫面前缓缓而开。看到内里一片漆黑,八角枫忽地心生胆怯,一时不敢往前踏上一步。因为她知道,这一进去,就是一辈子了。难道这就是她的一生吗,她不想,但是她没得选。
卡夫卡点亮了一盏烛台,一手持着照亮脚下的路,一手领着八角枫走进城堡。门在八角枫的身后被关上了。八角枫被卡夫卡带着,穿过幽暗曲折的回廊,脚下铺着金丝绒的地毯,厚厚的粗绒帷帘垂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