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觉得这话题不吉利,停住话头,俯身从满地书页里捡起一本奏章,随手打开阅读,扫了几眼,忽然想起这些政事现在已跟自己无甚瓜葛,便尴尬的把奏章重新放回案上。
龙渊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从背后圈着公子寒,吩咐道:“陛下既然身体大好,就该学着理政,从明日开始过来随堂议事,一月之后你要恢复早朝,不准再懒怠了。”
公子寒嘀咕了一声麻烦,手指把玩着丝帛的流苏,不知不觉便笑了出来。
龙渊给老仙儿转述这一段,要求他扮演苦度众生的道者,抽空来给自己做证,很自然想到了那段说辞里的漏洞,他百密一疏,忘了有些凡人在奄奄一息时能看见y-in间情形,所以当时并没多加考虑,就把赶来押送鬼兵的黑无常带进寝殿,还不小心吓着了病重的公子寒。
好在公子寒同他预想的一样,听了几句不着调的解释就再不追究了,他不是执念的人,心如明镜,大多时候却宁愿糊涂,好像自己给自己找了一处皆大欢喜的角落,懒惰的心安理得。
龙渊不由感叹,心说他哪里是命不好,这般难得糊涂的性子,根本就是富贵闲人,对老仙儿说起时也忍不住微笑,轻哼一声道:“他倒是好骗。”
老仙儿喜欢上了宫里的美酒,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饮到脸膛通红,惬意的咂嘴道:“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他都要上赶着找借口,若有一天不喜欢你了,那才真是编尽天下谎话,也唬不住他的慧眼。”
龙渊坐在他对面,也斟了一杯酒,杯盏与他叮的一碰,仰脖将酒一口饮尽,道:“有点道理。”
天下能蒙蔽眼睛的,也只有自己的心。
转眼秋意渐凉,过完先皇祭日,八月十五已经近在眼前。
平定天下之后公子寒的身体一直不好,龙渊又政务繁忙,宫中许久没有举行像样的宴饮,此番公子寒与龙渊约好要重新恢复早朝,便打算借着中秋节庆的机会宴请百官好好热闹一番,一为庆功,贺江山根基稳固;二为赏月祭天,驱一驱战争杀戮带来的晦气;三是让新选拔的百官有机会面见圣上,免得一直把龙渊当做正主。
宫中不住妃嫔,少有丝竹之声,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闷的发慌,听闻这个消息,老早就兴奋的合不拢嘴,天天打听哪里来了杂耍班子,选了那一出戏,乐班排了那些新曲,舞女的容貌是否美艳,腰肢是否柔软,明明离正日子还有半个月,已经兴奋的把各处宫殿打扫的一尘不染,到处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八月十五,合宫夜宴,君臣庆会。
龙渊确实知人善用,选拔的官员个个年轻有为,席间妙语连珠,不像来喝酒,倒像是来比拼才学似的,丝竹管弦,歌舞翩跹,君主仁爱,臣子忠诚,颇有盛世之兆。
公子寒心中感慨万千,不知不觉喝多了酒,一双朦胧醉眼不住的往龙渊身上瞟,龙渊心中会意,借祝酒的机会走到公子寒跟前,与他并排跪坐,装作要附耳交谈,靠近时将舌尖往他耳垂一卷。
只这一下子,公子寒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全身着了火似的热起来,不由自主的低吟出声,好在离的百官远,又有歌舞声掩饰,才没失了风度。
摇了摇头望着龙渊,眼里便带了暧昧的神色,见无人注意这边,朝他举起杯盏,低声道:“爱卿。”
龙渊故意逗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起 y- in 心,成何体统。”
若是平时,公子寒必定眉眼含情的随着他玩笑几句应付过去,偏偏今天认了真,心里一疼,垂下眼睛不说话了。
龙渊皱了皱眉,换了个方向,挡住百官的视线,问他:“怎么了?”
公子寒笑笑,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汁,道:“若没这心思就别逗我了,龙渊,不怕你笑话,这大半年你一直没碰过我,平时倒还好,今天喝了些酒,实在是忍不住。”
说罢瞥了他一眼,叹道:“你想笑尽管笑去。”
龙渊怎么都没想到他说出这话,愣了半天,一把攥住他的手:“你怎么不说呢?若是想了,告诉我便可,怎会不依着你?”
公子寒将酒樽放回案上,苦笑道:“从前说的还不够么,与自家夫君同榻而眠,想做那事还要我一遍遍的提起,实在是丢人了些。”
禁不住红了脸,磕磕巴巴道:“有句话说出来你必定生气,龙渊,朕也到年纪了,若你实在不喜欢……朕,朕便选秀吧,也还……也还可以要些子嗣。”
第二十一章
很久以前,当乞儿龙渊还是一副冷淡心肠留在太子身边时,公子寒就清楚的知道他不需要自己,不需要自己给的荣华富贵,不需要柔情百转,他甚至连性命也不甚稀罕,至于两人相悦,不过是对他好了,他同自己亲昵一会儿,明日可能就不回头的走了。
有句话叫无欲则刚,龙渊无欲,除了一个报恩的由头外,公子寒没有任何办法能留住他。
这种骨子里的冷漠让他对龙渊的喜爱掺杂了很多敬和怕的成分,不仅说话要反复掂量,就连行房事,也总是规矩躺着,不时问他可累了,可还想继续,在他面前格外顺从,生怕做错了事,让他抓住离开的借口。
后来历经风雨,袒露心迹,他突然发现龙渊会吃醋,会发无名火了,他便再不害怕,以至于对龙渊心存不满时,会想一些怪里怪气的主意逼他就范。
比如,堂而皇之的告诉他:我想了,你不要我,我就找别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