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
离开这片区域,离开这个凉亭!
她知道明确的方向,即使大雨簌簌泼水般绊住了她的裙裾,迷蒙了眼前的视线,江采衣也知道,自己必须迅速离开御花园,赶去人多的地方!
她的判断很正确,动作也很快。
只是,不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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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筝,雨下的这麽大,咱们也没看到江采衣的影子啊!”
楼清月打着伞,皱起了秀丽的眉头,扭头问妹妹,“你不是说,让我来引她去凉亭麽?”见不到人,还引什麽引啊?
绘筝在伞下柔柔抬起袖口,将湿润的鬓发捋了捋,突然淡淡一笑,“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呢。”
然後,她挪着步子走近楼清月,扔掉了雨伞,从袖口抽出一样东西,把玩在手指中。
与此同时,跟着两人的太监也扔掉了雨伞,将衣袖卷起来。
莫名的恐惧感在湿润的空气和瓢泼雨水中蔓延,楼清月惊慌失措的到退了一步,看到妹妹笑吟吟的款步上前,“妹妹……你,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江采衣……江采衣呢?”
绘筝摇摇头,指了指御花园,“江采衣就在御花园里,离你不远。姐姐你别担心,在你死之前,时间肯定不够她跑出去。”
……你死之前?
楼清月只觉得眼前一黑,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看向绘筝。
还没等她开口,健壮的太监已经绕到了她的背後,毫不留情的掏出一块布巾捂住了她的口鼻!
空气合着雨声,刷刷如箭,击打在地面,似乎能击穿结实的芭蕉叶子,将一片茂盛绿意刺出千疮百孔。
楼清月很快就没气了,她的瞳孔呈现出一种阴绿的黑,分明而骇人,死死盯着悠然站在她身前的妹妹。
她们是同胞姊妹,是一母所生,从小牵手嬉笑,一同洗澡一同绣花的姊妹,是一个被窝里滚来蹭去的并蒂花,她防备过所有人,唯独没有防备过自己的胞妹。
隐隐约约失去意识中,她听到了绘筝清冽而张扬的声音,夹杂着不容错辩的恶意和狰狞,
“楼清月啊楼清月!呵呵,你真的以为叶容华小主告诉你的计谋是真的?哪里可能呢?
那个画兰公子……谁也没本事把他强绑出兰芳苑,谁也没本事从内务府弄来钥匙打开他的贞锁,谁也没本事按着他的头灌下淫药,所以从一开始,告诉你的那个计谋就是假的。真的计划是……让你因为画兰而惹怒江采衣,以你为牺牲品,名正言顺将江采衣逼上绝路!”
楼清月的伞早就已经掉落在地,冰凉雨水从肌理渗入心脉,仿佛一片薄薄的利刃将心割裂成碎。她听到绘筝顿了顿,喘口气,嗤的喷笑出声,
“姊姊啊姊姊,明明是同一父母所生,凭什麽你就比我长得漂亮,从小更得父母欢心呢?你明明蠢笨狭隘,咱们俩一同入宫,凭什麽你就上得龙榻,而我却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呢?
……这麽多年,你在承欢得意时,可曾想过在皇上面前拉我一把,可曾思谋过如何将我也送上青云麽?”
绘筝哈哈一笑,拍了拍手掌,注视着楼清月紫涨的脸,发出尖细而锐利的笑,“不过现在好了,你去死,爹爹随後也会立下大功,到时候……享受这些功劳的,只会有我一个人而已。终於有一日,我也可以平步青云了啊……”
楼清月在绘筝夹杂着怪笑的絮叨中渐渐停止挣扎,瞪着乌黑眼珠,手臂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垂落,不再呼吸。
绘筝上前,一把抓下楼清月的衣袖,在她的胳膊上抓出几道指甲的红痕,然後掏出怀里的瓶子,洒下一抹蔻丹的干屑。
然後,她又在楼清月苍白的脖子、手臂、衣衫上迅速抹了一点点海棠香。
最後,她将手里一根长长的,流艳光滑璀璨的物事尖端对准楼清月的脖子,毫不犹豫推入,顿时,雪白脖颈鲜血喷涌。
做完了这些,绘筝拍了拍手,对钳制着楼清月尸体的小太监摆摆手,
“扔吧。扔掉後,马上从太液池潜回小主宫里,不要留下任何踪迹。”
绘筝对太监淡淡下令。然後自己转身,跳下大雨中的太液池,顺着暗流游走,离开了这篇散发着雨水湿气和血腥味道的御花园,再也没有看姊姊的尸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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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拖得裙摆分外湿重,让步子难以迈开,更危险的是,大雨和雷声掩盖了一切声音和视线。
眼前,是一片接天连地的水莲,十米之外不能视物。
无论发生什麽,无论怎麽呼救,谁也听不见,谁也看不见。
江采衣已经尽力了,咬牙跑了这麽久,却连太液池畔芭蕉园的范围都没能出去,大水顺着石径江河一样漫过,分成几束流去。
风携着雨水推阻着她的身体,耳边,只有雨水打在树叶上密集到无法分辨的清晰声响。
就在这样的雨声中,她骤然就听到身侧绿叶丛中一声闷响。
那种声音很闷,在大雨中很容易被忽略,仿佛是什麽肉块被扔在地上的声响,粘滞而窒闷,却让人心头仿佛被针扎一般锐利而剧烈的惶然。
听在耳中,江采衣停下奔跑的脚步,缓缓的垂下了手臂,叹了一口气。
迟了。
肯定迟了。
不要问为什麽,直觉。
那声音传入耳中的时候,某种敏锐的直觉窜上大脑,江采衣在大雨中缓缓转头,冷冷的瞪视着身侧被雨丝洗刷的光亮翠绿的巨大芭蕉页。
芭蕉叶下,混着泥水的雨水蜿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