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骥转过身后,朱常溆也觉得自己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身后的两个弟弟捂着嘴吃吃地笑着,等见兄长转过头来瞪,齐齐放下手摆正了表情,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其实徐骥平日里并不是这样说话的,只他是上海县里头出来的,并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到了京城后,便觉得事事都落于人后,年轻人脸皮子又薄,便学着旁的迂腐之人说话。今日家中来了贵客,更是拿出了十二分本事来。
只没想到马屁拍在马腿上,宫里的皇子并不是很吃他这一套。
朱常溆想着徐骥既然是徐光启的儿子,在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对西学也会有些研究。他已经不是很记得清前世徐骥到底做了什么官儿,又是什么榜,不过隐约记得好似并不算差。
这般一想,朱常溆便问道:“听说驸马近来在研究历学,不知骥兄对此可有所知?”
徐骥将人领进正堂,伶俐的下人捧上早就泡好的香茶。他在下首坐下,撇了撇嘴,“父亲确是在研究历学,说是当今的《授时历》不准,不利于民。但骥觉得既然太|祖当年严禁民间学历,自有缘故,父亲这样违背祖训并不妥当。”
朱常溆闻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都说虎父无犬子,看来也非绝对。起码在他看来,徐骥就并不是只老虎。
徐骥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并不支持也不看好父亲的西学思想。朱常溆也就识趣地并不同他往这上头多说什么,转而提起别的事来。
“上回大皇姐入宫曾向父皇提起要让骥兄入宫与我们一同读书,怎得后来就没了消息?”朱常溆特地换了称呼,想让徐骥觉得亲切一些,毕竟都是亲戚。
说起入宫念书,徐骥的双眼就放了光。他早就想缠着朱轩媖让自己去了,让一甲出身的翰林给自己当先生,不说学到的东西,便是能见上一面都够自己笑半宿的了。可惜写信给外祖后,得到了反对的意见,他也就暂时没了这心思。
“回二殿下的话,骥觉得现今脾性尚需磨练,若入宫同殿下们一道读书,难免露了轻狂之态。本是一桩好事,倒要叫骥做坏了。”徐骥的语气酸溜溜的,他多想也能让翰林和阁臣给自己做先生啊。
朱常洵最不耐烦的就是徐骥这种文绉绉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正好叫朱常溆给逮住了,狠狠朝他脚上碾了一下才老实。徐骥因为一门心思顾影自怜,所以没瞧见,倒是朱常治从头到尾看进眼里,捂着嘴笑出了声。
徐骥觉得自己现在看着这位五殿下就想哭,自己到底又说错了什么,闹了什么笑话,怎么三次两次地惹得殿下发笑。他从来没有这么希望家里的长辈们在,就是、就是有个伶俐些的兄弟也好帮衬着自己啊。
徐骥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外祖父不同意自己入宫,他的性子还真是不适合同宫里的皇子们接触。
在徐骥的千呼万唤之下,徐光启和朱轩媖一起坐着马车归家了。徐骥几乎是哭着跑出去迎接他们回来的。
朱轩媖对此有些受宠若惊,对徐光启道:“骥儿若是日日这般见了我就激动成这样,我倒要去给婆母和姐姐烧香了。”
徐光启忍着笑护着她进屋去。路上徐骥说了翊坤宫的三位皇子莅临家中,朱轩媖稍想了想便知道缘故了,她笑道:“定是我那三个皇弟顽皮了。骥儿别怕,万事都有我在后头给你撑着呢。”
徐骥红了脸,拱手道:“骥多谢殿……母亲。”
朱轩媖同徐光启一起吓了跳。这是徐骥头一次主动喊朱轩媖母亲——不管是不是自愿的,都很值得惊讶了。
朱轩媖心头一暖,知道必是三个弟弟给自己撑腰来了。高兴的同时又无奈,不是同母所出的弟弟们都知道向着她,偏一母同胞的那个对自己不闻不顾。两下一对比,她也不得不承认翊坤宫的皇贵妃教子有方了。
三个兄弟在正堂等了片刻后,就见徐光启搀着朱轩媖进来,他们赶忙起身行礼,却叫的不是驸马。“先生,大皇姐。”
朱轩媖一听便知道他们今日过来是请教学问的,寒暄了几句后就借口离开了。三个弟弟今日要在家中住下,她身为家妇自当去收拾几间屋子来。
徐光启将三个皇子请到了书房,徐骥也作陪。不过后来见朱常溆他们是要同父亲讨论西学,屁股就坐不住了,叫徐光启给赶去自己屋子里读背那些四书五经。
“大明朝并没有自己的历学,乃是沿用的前朝的《大统历》稍加修改后而成的《授时历》,因年代悠久,钦天监又是世袭,所以便怠懒了下来,不再费心研究了。”徐光启有些感叹,“虽说太|祖定下严禁习历学的律法,但长此以往,历法只会越来越错。如今改正,却是个好时机。”
他慈和地望着几个皇子,“陛下的这番决心,可谓是极好。你们有心相助,此事必能成。”
朱常溆问道:“西学的历法与《授时历》有何不同之处?父皇钦点了邢侍郎来主持改历,依先生看,可否有用?”
徐光启默了一会儿,道:“邢侍郎一直希望可以改革历法,这个想法是不错。不过他的主张是重算《授时历》,依据其本来的算法,再重新推导。我觉得不妥,这样一来岂非又绕到了《大统历》上去?便是成了,怕也不得准。”
“那西学历法呢?”朱常溆追问。
徐光启此时对于西学的历法还不是很明晰,他老实地道:“我也是才学不久,算不上很懂。你们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