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了风帽。
踏上山顶,风雪被缭绕的云气代替,有淡淡的金色阳光穿透更高的云层落下,铺洒在雪地上,舒慕泠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雪踩在脚下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如同呢喃耳语,只让人觉得心旷而神静。
不远处有巨大的雪堆屹立如小山丘一般,她愣一愣神,疾步走上前去,伸手去翻弄雪堆。
雪埋得厚实,她翻了翻很吃力,忍不住拔出剑来用力一下一下的铲雪。
动作笨拙,但是她却执着的厉害,后来干脆脱了斗篷跪坐在地上,用力的想要将这雪堆挪开。
许久,日落西沉,浅色的余光投射在晶莹剔透的冰墙之上,舒慕泠满头大汗,提剑的手低垂着微微发抖,她干脆扔下剑扑上前去飞快的用手扒拉着周边的残雪。
洞窟完完全全的暴露了出来,封住洞口的是一幢浅蓝色的冰墙,厚而坚硬,如同一面镜子,倒映出红衣女子狼狈的模样。
舒慕泠贪婪而急切的望着那幢半透明的冰墙,夕阳的光折射,如一道利剑般骤然间射入她的瞳孔,直达记忆的最深处。
她不顾一切的扑上去,玄冰的寒冷透过手心和薄薄的衣衫渗透进身体里,她却仿佛感受不到,脑海里有零散的画面飞快的闪过,越来越多,混杂在一起。
迷离微笑着的中原来客.......
迅速封冻的洞窟.......
奔走呼号的族人........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空洞的睁大了一双眼,陷入瞳孔中的,是冰墙另一头,那无数冰冻着维持着生前最后模样和姿态的人们。
“我不该把他带进来......”她喃喃地说:“是我害了你们......我是剑魔一族的罪人啊......”她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顺着冰墙一寸一寸的滑了下去。
倏忽间,脑海里划过白衣剑客的模样,温柔的眉眼逆着光,冲她微笑着,淡色的嘴唇龛动,说些什么呢.......他伸出手按住了自己的发顶,温暖的手心,和煦的力量,让她昏昏欲睡了。
“师父......”她喃喃道:“是师父......”
记忆几乎恢复了,剑魔一族是毁在她的手上的,如果不是她擅自做主带进了一个中原人,父亲不会暴怒,不会狠下心来冰封整个玉虚窟,最该死的是她,可她居然变成了唯一的遗孤。
如今想来,中原人的野心实在是可怕,觊觎力量的欲念十几年一如今的从未变过,她笑了一声,苦涩难当。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散碎冰雪,舒慕泠无意间垂首,她看见了一块巨大的天青石。
石面平坦光滑,几可照面,上面有人以剑笔走龙蛇的写了许多的字。
她慌忙伸手将雪拂开,露出整个石块来,那剑痕深而稳健,显然写的人当时有着极深厚的功力和极坚定的心。
“致剑阁独孤阿良,吾,舒氏怜璧,纵横半生,洒脱不拘于方圆,独一事铸成大错,倾余生难以弥补。剑中灵体,情志郁结而不可控,狂傲如吾,反受其害而不自知,手刃百余人,血洗崆峒,浑浑噩噩,贱命当绝于此,因汝之故而苟活,不料连及阿良,无颜相对,吾自知罪孽难恕,惟愿后裔莫蹈覆辙,遂隔世而居,不知残生何日而终,愿阿良某日机缘见此,谅......”
舒慕泠在石头四周寻找,却再没有找到下文了,约莫也是没有颜面请求谅解,她呆了呆,内心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父亲一口一个阿良,叫的那么亲近,甚至可以想见他写下这篇东西时是多么的悔疚和挣扎,也如那日在剑阁,阁主提起他分明那般熟稔却又恨铁不成钢。
她无法想象当时他们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从至交故友变成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也许独孤阁主永远也看不见这篇碑文,世事就是如此的变幻无常。
关于父亲,她没有留存太多的记忆,只记得他是喜怒无常的人,定了许多不近人情的规定和法则,让年幼的她觉得厌烦,叛逆了之后就总想着往外跑,以至于引狼入室。
她现在明白,人的性情都是由经历决定的,父亲原是这般的用心良苦。
可还是拗不过命运,她轻轻叹了口气。
解封了过去,解开了许多的谜题,她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心中更多的还是无奈。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她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跪倒,面朝着那片冰雪坟墓,郑重而用力的磕了几个头,然后穿上了斗篷,拿起剑下山。
走了几步,她霍然停下了脚步,一手捂住了额头。
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关于那个巧言令色欺骗自己的中原人——
分明穿着和样貌都记不清晰,可是她记得他腰间别着的雪亮的银钩!
“吴隐川!”
这一趟跑昆仑要了舒慕泠的老命了,先是飞的高度不对硬生生淋了一场秋雨,被迫降落,然后又着了风寒,脑袋后头插针的地方一阵阵发痛,以至于她御不了剑只能徒步行走,走着走着还迷了路,差点掉进沼泽里。
一番折腾,她精疲力尽的回到教中,不禁感叹自己福大命大。如果拜月教主死在回教的路上那就真成笑话了。
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就看到鎏弦面带急色的赶了过来。
舒慕泠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牙苍雪怎么了?”她的脸一阵抽搐。
“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鎏弦摊了摊手,把皮球踢给了她。
把牙苍雪提溜回来时他倒是一副乖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