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入了学堂,真是如鱼得水。过了几年,蔡锷将军起义,他凭借着一股子蛮力倒也混出来头角,小小年纪就做了正军校,这更助长了他的狂妄,越发的以为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
他家本是书香世家,每次回家爹娘都敦敦教导,可是他面儿上听着,心里却想爹娘说的都是老黄历。
可是他不知他的种种作为早就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只因上司的上司器重他,所以一直对他忍气吞声。
那一年风云变化,蔡锷将军被囚禁在北平,滇军内部发生的巨大的变化,他被削去军职,安排去做一名火头军。
景卿听到这里,陡然明白他说的是他自己,黄纸上寥寥几笔道尽眼前这个男子的半生,可这横横竖竖里怎么能描摹尽风云迭起,硝烟弥漫?
炉里的木柴燃尽,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红光,他紧盯着那火光,把这个故事继续下去。
那一天合该有事,他随司务长去买菜,当街看着一个人强抢良家妇女,他不过就是踢了那人一脚,却给踢到了挂猪r_ou_的钩子上,钩子当场就刺穿了他的咽喉,晃悠悠的挂在那里,好大好新鲜的一块r_ou_。
踢完了才知道这人竟然是以前上司的弟弟,老司务长让他跑,可他笑着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就是杀了个恶霸吗,老子不怕。
没有回到营地就给人绑了,对待俘虏的所有刑具都用过了一遍,他还吐着血沫子说来呀,狠狠的招呼着,老子不怕。
到最后他让人给保下了,蔡锷将军虽然走了,却还有大的能说上话的,他不但给复了职,那个上司也受了处罚,似乎这次是他胜了。
可没过多久他家里就出了事儿,他赶回家的时候下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刀割一样。大门口的薄雪是暗暗的红色,透着让他熟悉的死亡味道。
油灯里的油耗尽了最后一滴,他爹坐在书房的梨花木太师椅上,肚里的肠子被人扯出来一圈圈缠在了脖子上;腊八粥干结在锅子里,他娘赤*裸着倒在厨房里,大睁着眼里把绝望和挣扎凝成血滴;小凤、赵妈、老甲……还有刚生下一窝小狗的土狗阿黄,血淋淋的混成一片,到处是残断的大腿、胳膊。不多不少,整整三十六条人命。
说到这里,石黑虎停下了,无声无息,景卿却听到了一颗心的汨汨流血声,听到一个男人后悔、绝望、恐惧、崩溃的凄厉哭喊声。
无言,无言,还是无言,这个故事太过沉重太过血腥,压的景卿胸肋间闷闷的痛,是悲伤太重压折了肋骨,还是这肋骨已然和他牵连至深,陪他承着这份痛?
吱呀,老人兜着半筐木柴进屋,丢在炉子里的木柴遇到火光便轰然烧起,木柴在火里妖娆的起舞,燃烧释放只有相遇才会有的美丽。
第四十九章 他的背影
更新时间:2013-8-8 20:58:54 本章字数:2258
石黑虎站起身来,草棚里光线昏暗,他背对着炉火,看不清脸上有什么表情。他语气闲闲的和老人说着话,听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悲伤。
他取过景卿的袜子试了试,只是半干。景卿穿的是皮鞋,进了水更是没法穿了。石黑虎往门口张望了下天色说:“你在这等着,我进城给你买双鞋。”
景卿一把拉住他“算了,虎爷,我又不是娇娇的大姑娘,凑合着穿回家,你到城里不方便的。”
景卿跳下床,没呈想一条腿酸麻难当,石黑虎扶住他摇晃的身子,景卿很爷们儿抱住他的肩头。
石黑虎,我什么都不说,可我希望你能听见我心里的话语。都过去了,不要想,不要恨,也不要悔,你好好地活着才是去了的人最大心愿。
景卿,景卿,你这是在安慰我吗?你知道这个人就是我吗?离你这么近,你的气息非清非淡,非浓非烈,却有一种深入到我心里的暖意,就好像此时绵延着天际的暖融日光。
拥抱的时间很短,却又好像很长,入眼的都是越过对方肩头的浮世烟华。
“我也该走了,今天还得赶回山去。”
石黑虎把他半干的衣服折起来放在包袱里,然后解下自己身上的黑布棉袄。
“外面冷,只穿一件夹衣是顶不住的,别嫌难看,披着吧。”
“那你不冷吗?”
“我练武的体格好,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