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胤禛自诉无德无能,再三辞让之后,当忠臣贤臣们哭求“国不可一日无君”之后,他胤禛,终于成了皇帝。
胤禛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挺直的上身有几分僵直。他半垂着眼睛往底下他那些个兄弟上身看,隐含威慑的眼神掠过他们或是不忿或是隐忍,或是惊慌或是无神的表情……终究,大局已定。
他心中暗暗冷笑,片刻之后,却蓦地生了几分苍凉之意。他身下这个宽大威严的龙座,左右扶手离得极远,后边靠背绸褥也是摆设,坐于此处的人,只得端正肃然四平八稳……正正昭明了一个词,孤家寡人。
往日他觉得坐在上头的人神光普照如同天神下凡,现在他坐在上头觉得自己就是个泥胎木塑,很不是个什么玩意。
起码,不是个舒服的玩意。
大学士们彻夜商讨大行皇帝的庙号、国丧的章程,而后是商定新皇即位的首诏,也即是登极诏……往后便是一边守灵服丧一边处置政事的日子,短短几日,胤禛整个人便瘦得很了,有些形销骨立的味道。
就在那灵堂之上棺木之旁,大清朝的王爷贝勒们不时两句隐含讥讽怨怼的言语,就连他亲生母亲也当着百官的面给了他好大难堪……他的十四弟回来了,竟是一路张狂肆无忌惮几近纵马闯宫,言语神情全是质疑愤懑……文臣武将、外戚内监、勋贵世家,派系敌友从此难分,一朝天子一朝臣,各处谨慎观望的狐狸们都要冒出来了,说不得期间就有那不服气不认命拼死挣扎y-in谋乱事……
简而言之,就是经过惨烈诡秘的九龙夺嫡之后皇宫朝堂都是重重乱麻、处处烽烟,胤禛这个孤家寡人很是不好做,兄弟们觉得他的皇位得来比较蹊跷,亲生母亲觉得这个皇位给她的心肝小儿子比较合理,而他的同胞弟弟也觉得他谋了他父亲他谋了他的位置……
跟世上所有新入职人士一般,即便皇帝履新,也有一段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
于是胤禛累得狠了,他这人没什么好性子,以往是克制隐忍的方面比较突出,此时是锱铢必较的表现比较夺目。别人不给他好看,他也不给别人好看,折腾这个斥责那个,左支右挡上下求索,定然要把这大清弄个清明干净出来……一批批的人倒下了,还会有一批批的立起来。
折腾别人的同时,他也在折腾自己。整日里他就眉头深锁不苟言笑,就连寻常言谈也没得两句,秉持着亘古以来最严苛最克己的戒律,这守孝的日子十分合他的心意,若是他能着麻衣穿草鞋,他能结庐扎棚去住,整个大清朝的臣子们一定得陪着新皇帝到深山墓地上办公。
皇帝守孝以日代月,这二十七日一过,日常起居就少了很多讲究,可胤禛一日两日如此,一月两月如此,看样子貌似一年两年也还会如此,宫中人人称孝,却也人人埋怨。
这日胤禛回到寝殿,险些看着一本札记就在书案上睡去。晃了晃神,他苦笑了一下,弃了那札记站起来在屋中走动,活络活络身子筋骨。
这时有那机灵的内侍上前讨好言道,说是几日前收拾屋子,在博古架底下寻着了一个厚重的铁木盒子,打开后一看,里头却是另有一小巧j-i,ng致的宝盒,那花饰那雕纹前所未见,他们几个内侍见了都道是天上宝物,只说想请陛下一观。
胤禛心中对那所谓宝物盒子是不以为意的,皱着眉,但仍旧命人把盒子送了上来。
那内侍捧在手中奉上,只见那盒子外观非金非木,四面庄重朴实,唯顶面上雕刻虫鸟花纹,巧夺天工。初一看,那虫鸟花纹只是盒子本色,可转眼再看,上边却是隐隐透着银丝金线一般,光芒毕露。
饶是胤禛一国之尊富有四海,这眼光见识已经不同寻常,但见了此物也是大为惊奇。
皇帝也有好奇心的,只是依着胤禛那冷情的性子,那面瘫的表情,这小小的好奇之心自然是分毫不显露的。
他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示意那奴才把盒子打开。
那不知质材的盒子在胤禛眼前打开了,他还未看清盒子里头到底有何物,就忽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当中,胤禛的脑中迅猛地如光速一般地闪过四个字——月光宝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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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故事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四四穿越了——
胤禛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诞无稽,他一醒来,身边不到六七丈的地方就是一座烧得恣意盎然兴高采烈的大宅子,那灼热滚烫的火舌蓬勃浩荡地直往他身上窜。
胤禛猛一回神,只懂得大喊一声:“护驾!”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忽的那火宅子里头猛的冲出来一个火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这边奔来。那火团离了屋子就迅速甩开一片火云,而后剩下的半团扑倒地上往那泥地上滚啊滚,直滚了七八圈才将那火势熄灭,露出焦黑原状,而后,却又不动了。
生生看了一场火场逃生,而后又伤重致死的惊悚剧。
胤禛大惊,几乎是手脚并用这才逃过一劫,没把身上的衣裳头上的青丝贡献给火势。
直到离了那座火宅远了,胤禛才有心思去想他为何到了此处,才有心思去想他现在……成了什么人。
是的,大清皇帝雍正现在身上只有一身火星点点的紫色衣裳,束手绑腿,脚上套了一双粗皮靴子,那靴子边上此时有几分裂线,隐隐能看到里头的脚趾。
胤禛扭曲着脸低着头观察了那脚趾老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