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恐秋节至……
恩情中道绝。
第二十一章
商量是在一个清晨颇为凄凉的踏上回乡的旅程。离开了角逐了半生的权力中心,他似乎瞬间苍老了十数岁,家中的金银珠宝早已被查抄干净,其余姬妾门客们遣的遣散的散,余下的家当尚装不满一辆马车……
作为一个权利角逐的失败者,他至少还能活着走出皇城,商量神情复杂的最后看了眼皇城的方向,几许眷恋更多惊惶,而后佝偻着腰携着老妻儿子坐上一骑柴车离开了。
“爱卿当真要纵虎归山?”睿帝祁见铖遥望城门道。
万翼施施然道,“陛下也知这已不是虎,他此生无力回天,起复无望了。”
“他是不可能,但他的儿子呢?”祁见铖回头睨了他一眼,“你到底不如万安,心太慈,商量正是个前例。”
万翼没有做声。
“听说商珝曾找过你?”
万翼有所保留地简短道,“前几日确有登门。”
祁见铖见他言辞多有回护,凝眉再睇了他一眼。
万翼坦然回视他。
祁见铖于是不再多言,只背身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等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祁见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不知皇上因何事烦心,可需要孤分忧?”这语调与其说是担心倒不如说是简单的平铺直诉。
祁见铖回头,毫不意外的看见祁见钰正双手抱胸的站在殿门前,两人身量相差不多,模样却两级分化,一个阴柔秀美,另一方俊逸阳刚。
“你也是为商量而来?”
祁见铖停顿了下,肯定的继续道,“不,你是为万翼而来的。”
祁见钰不置可否,突然朗声道,“自古有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过石门,穿秦岭,出斜谷,直通八百里秦川……啧啧,足有上千里路呐。”
祁见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忧心道,“倒也是,商爱卿的故土实在太过遥远,道路艰且阻啊。”柴车至少要走上好几个月!
祁见钰悲悯的接口,“又常闻蜀道上野兽出没,草寇横行……”死亡率很高啊!
祁见铖长声叹息,“建平年间,哀帝之纪年,其在位五年已改为‘元寿’矣……然蜀道还未知已改‘元寿’尔。”消息长年闭塞,与京城不通,就算半途出了点什么事……也不会有机会传回来。
两双眼睛同时闪闪发亮,祁见铖与祁见钰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后……各自一阵恶寒。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两人此刻的笑容是如此相似,他们从没有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他们是兄弟,血管里留着同样的血。
出于所有人的意料,本以为在商量倒台之后将引发的朝堂动荡一点也没有爆发的迹象。
原本三足鼎立的朝局,以着超乎寻常的稳定平静的过渡到双权对立。
甚至于商量的首辅之位也暂时空缺着,凡是被提名的官员皆隐晦的推辞:“下官能力卑微,恐不能担此大任。”开玩笑,商量此次倒台背后绝对有皇帝做推手,谁不知他当前最得意的宠臣是万翼,因此若没有皇上私下属意就亟不可待的坐上去,这不是嫌命长?
时间就在内阁众位大臣们边口水滴答的巴望着首辅之位,边肉痛难忍的一力推辞之下过了一年。
这一年万翼更被召入直庐,不久又拜为文渊阁大学士。
隔年春天,以前首辅商量的心腹——参政钱畴为首,曾经的内阁中立派大力推举万翼为新任首辅。
才刚坐上文渊阁大学士这位子没多久,新科万学士受宠若惊,连称资历太浅,推辞再三,最后不得已,在朝臣们联名上奏之下,由皇帝御笔亲批上任。
啧啧,你说这又得便宜又卖乖的作风跟他爹万安真是一脉相承的讨厌。
这位二十二岁的新任万首辅也由此得了个外号——‘面如千层铁甲,心似九曲黄河’。
成治十三年的夏天似乎很漫长,也似乎分外的短暂,转眼间便在秋季来临前完成了新旧内阁的交接。
万翼在书房慢慢地摩挲着内阁众成员的名册,边持笔耐心的在官员的名字旁边勾叉。
唔……这位是商量当初的心腹,叉了。
这位貌似几年前的科举上见过,算是青年才俊,勾选。
这位最近两年积极站队,懂得审视适度,勾了。
还有钱畴,既然对方投桃以报就适当往上提至通政使,当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对于叛过旧主的人,她没打算像商量那般又拉又打,只想远远放出去,不碍眼就行。
盘点完前任留下的石子,将拔除后预备逐渐顶替的官员名额再顺一遍,她花了数月时间梳理的名册终于初步成型。
眼下该开始审阅明日呈给睿皇的新折。
“公子,四更天了,该就寝了。”暗处的影一看着家主升任首辅之后越发清瘦的身影忍不住出声。
“已经四更天了?”她微微讶异道,起身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肩膀,骨头霎时爆出一阵咯吱脆响,“成,我把这份折子看完就睡。”
“那就在书房榻上睡还是回主屋那边?”
“这么晚就不过去了,免得吵醒了他。”思及今夜早早跑来寻她,结果却又被她晾在屋里的祁见钰,万翼几乎可以想象独守空房的济王殿下那哀怨的表情了。
当初定下的三年之约已过两年,明年后,她或许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他面前敞开自己了吧……只是不知,他能否接受?
影一看着主人脸上不自觉柔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