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到偌大的厨房里什么也没有,这吃食还是从供品里拿的。”
阿寄抬眸,见他那件沾满了血的白衣已换下,眼下他穿着不知是谁的一件暗色直裾,掩住了伤口,长发披落肩头,苍白的脸庞上笑影微微。她想象他一个人偷偷摸摸去殿里拿东西,担惊受怕之余,心中怀着好笑的怜惜。现在的他看起来是这样温暖而安全,他其实不需要她就能够过得很好。
她笑着,眸色却是黯淡的。
他看着她笑,自己的心情也奇异地平静下来,方才坐在这河边时所痛苦地思索的那些事……好像都不值一提了。
他轻声道:“阿寄。我不是有意吓唬你……”
她迷惑地望过来。
“我想,孝诚皇后她并没有逃出去。”
阿寄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袖子躲到他身后。他不由得伸出手揽住她,低低地笑道:“你不要怕,我在这里。不过,你看这河。”
借着烛火的微弱光芒,阿寄定睛看去,这地底的阴河已近干涸了,只有一条浅浅的溪流在河床最深处隐隐流淌。而就在那小溪边上……
那是一架骨肉半烂的白骨,身上犹披着华丽的破碎的长袍!——那是皇后品级的翟衣,却是大丧期间的式样,素白的底子上暗绣龙凤……
阿寄整个身子瑟瑟发抖起来。顾拾抱紧了她,柔声道:“不要怕,我们很快就能逃出去了……你看,她的身上有一根箭。她是被人害死的。”
阿寄的手指抓紧了他的衣襟。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时候,他们的地位已反转,她不得不依赖他,而他竟成了那个安慰她的人。
他苍白而温柔的笑容,永远清澈柔软的眼神,和鬓边那道深深的创口……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他的一切,都让她不由自主心生留恋。
这位在不见天日的暗河里化为白骨的孝诚皇后,不知是不是也有一个留恋的人,才会让她鼓起莫大的勇气要逃出宫去?
“看来世人还是太心软。”顾拾微微笑道,“宁愿传说她真的逃出了生天,兴许还在外面嫁人生子……”他侧首笑着看向阿寄,“你说,若我们就这样逃出去归隐田园,世人会如何说我们?”
大约会以为安乐公死在了乱军之中吧。
阿寄转过头凝视着顾拾,半晌,抬手轻轻抚摩过他的鬓角。他微微一愣,而她的手已悄然擦过那道伤疤。
她一直没有问他这伤疤从何来的,她也无法问。它很细,却深而长,像是拿尖利的针用力地划破了无瑕的玉,她想,是谁这样子伤害了他?是谁让那个美丽的少年从此消失?是他自己吗?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脸是好看的,若不是他要自毁,谁又会去动他的脸?
那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明明也知道,她喜欢看那个美丽的他,温柔的他,单纯任性的他……她不喜欢现在这个她无法看懂、无法掌控、也无法照料的他,现在的他让她觉得自己根本是无用的。
“你心疼了?”顾拾笑道,“心疼的话……”
调笑的声音忽而止住,是因他见她竟认真地点了点头。
阿寄眸中盈盈,是顾拾所熟悉的体贴模样。在一刹那的心跳过后,他心中却是空了。
“你总是这样的啊。”他长出一口气,“你总是在可怜我。你对我这样好,这样关怀备至,其实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因为可怜我吧。如今你忽然发现我不需要你来可怜了,你便以为自己全无用处了,是不是?”
她抿了抿唇,因为被他忽然戳破而感到难堪,便连被他的手臂所环住的腰肢都好像成了耻辱,她下意识地想挣开,他却不让,反而箍得她更紧了。
她固然是这样……他又何尝不是?他根本不会考虑她的心情,便这样将一切都揭开了,在她感觉到苦楚时仍要乘胜追击……他根本把这些都当做一场游戏。
可是她的母亲已为此而死了!
她险些就耽溺在他的温柔里,而忘记了自己身陷囹圄的母亲。掖庭里的一个月,日日夜夜她都在悔恨,悔恨自己最终没能保全好母亲,悔恨自己根本没做到当初设想的那样在他和母亲之间维持两全的平衡,悔恨自己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没有父母,他怎么能懂这种痛?!
——这样的想法忽然浮出脑海,令阿寄自己都呆住了。
她原来……原来是个这样恶毒的女人!
难道她在深心底里,一直是这样想的吗?
她对自己感到了恐惧,双手捂住了脸。他的声音却又在这时轻轻地响起:“阿寄,我没有家,也不懂什么家国大义。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也许已喜欢了很多年了,我算不清楚。我同你说过的,你却总以为我是在调笑。”
她紧闭了双眼,心脏像是被一只粗暴的手紧紧攥住,挣扎,跳跃,她连呼吸都透不过来。
“我是为了你才去找袁琴的,我是为了你才毁了这张脸的,我是为了你才逃出来的。”他慢慢地将手抬起她的下巴,从容地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面上竟还带着有条不紊的笑,“我这样说,够不够明白?你是有用的,我的所有痛苦、绝望、伤痕、泪水,都是你造成的。”
“我过去恨你对我只有责任,”他的笑容像一种诱人入瓮的妖物,“而今,我要你对我负起责任来,可不可以?”
***
他真聪明。
他算准了每一个步骤,让猎物安然地落入他的掌中。他算准了她逃不开。
阿寄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