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那护卫轮值到了外院,而灵璧一早得了卫庭煦的命令不知去了哪里,眼下只有卫庭煦与自己,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结果两人到了书房,甄文君以为会跟小花之前一般,帮着卫庭煦整理整理书信,该焚毁的焚毁该留存的留存。没想到闲活没捞着,卫庭煦指挥着她把箱子里的书一捆捆地搬出来擦灰晾晒。卫庭煦在一旁饮着茶,继续雕着手里的木头,时不时地提醒一下甄文君,哪些书比较珍贵,要分外小心。
一趟下来甄文君觉着自己胳膊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累瘫在卫庭煦腿边,听见卫庭煦带着几分狡猾的声音问她:“舒坦了吗?”
甄文君咬牙切齿地:“舒坦,舒坦的不得了。”
“这几r,i你就来帮我把箱子里所有的藏书都拿出来好好晒晒,闷了一冬,再不好好晒透该被虫蛀了。”
甄文君应道:“是。”
方才整理书籍时,她看到卷帙上有不少卫庭煦所做的批注,比起书信,这种字迹反而是最不设防的,习惯的笔锋和力道都展现得淋漓尽致。若是贸然偷取书信难免会引起卫庭煦和那护卫的怀疑,可若是按照她的字迹仿写呢?
她在心中暗暗记下卫庭煦落笔的习惯,回去之后偷偷练习了几回,趁着帮卫庭煦整理书籍这几日,尽管就在卫庭煦眼皮子底下,却可以大大方方地去对照仿写与卫庭煦的笔迹中的差别。待书籍整理结束时,她凑出了一套与卫庭煦极近相似的字。
甄文君特意挑选的都是些常见字眼,即便被卫庭煦发现,也无从深究这些字的出处来源。她将字写在绢布上,剪成一块块的小布片塞进了蒸饼中。
李延意在瞿县放了数百车粮食赈灾,可瞿县中吃不饱肚子的灾民依然遍布各处。尤其是一些失了父母的孩童,春寒料峭中几乎衣不遮体。白天蹲在各个大户人家的门前乞求一点儿吃食儿,入夜就躲在破旧的窝棚中,相互依偎着取暖。卫庭煦见他们可怜,便让人将每日剩下的蒸饼面汤都拿去给街头窝棚里的孩子。
天时地利正是行动之时。甄文君将塞了布片的蒸饼藏在袖子里,抱着装满了食物的箩筐出门,来到和晏业约定的窝棚内,一边分食一边找他的下落。没找两圈晏业自己出现,甄文君将袖子里的蒸饼拿出来给他,他道了谢,消失在人群之中……
回去之后卫庭煦叫她过来,说有样礼物要送给她。甄文君诧异: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姐姐居然要送我礼物。”
“怎么,你不知道?”卫庭煦看上去倒是更惊讶,手里拿着个事物用布盖着,仿佛笃定了甄文君肯定会想起,笑着望向她等她开口。
甄文君尴尬又局促地站在原地,笑容僵硬,眼珠子转了一圈,下了天大的决心才恍然大悟般地重重“哦”了一声,欢天喜地道:“姐姐居然还记得!真是……我自个儿都忘了!”
卫庭煦将布掀开,将个木人偶递到她面前:“你看看像不像你?这些年跟在我身边走南闯北一直劳碌着,我也从未给你过过生日。今年正好有闲情,想着要亲手做一份诚心诚信的礼物给你,当做十七岁的礼物。”
甄文君接过那木人偶,见它惟妙惟肖简直和自己一模一样,张牙舞爪还有几分调皮的猴儿样。再看卫庭煦的指尖伤了几处,没想到卫庭煦竟对她这般用心。
“怎么样?还喜欢吗?”卫庭煦见她握着木人偶没什么反应,追问道。
甄文君疼惜地抚摸人偶,眼睛里竟慢慢渗出泪来。
“喜欢,特别特别喜欢。”这话说得倒是真心,泪意翻涌时声音都有些哑了,“没想到姐姐对我这般上心,我……我能在姐姐身边真是太好了。”
“怎么还哭了,大好的日子。来。”卫庭煦向她招手,甄文君将木偶抱在怀里,跪到卫庭煦面前。卫庭煦用手帕将她的眼泪擦去,捧着她这张漂亮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
“一转眼妹妹都十七了,还说哭就哭。”
甄文君正想甜言蜜语一番,卫庭煦接着道:“都该嫁人了,还像个孩子。”
甄文君被噎了一下,立即抱住卫庭煦,将脸贴在她的腿上:“我不嫁人!姐姐,别让我嫁人好不好,妹妹想要一直陪在姐姐身边,侍奉姐姐!”
“说的都是孩子话。好,好,先别哭了,不然明天眼睛该肿了。”
这一刻多少还是有些做戏的成分在,可甄文君心中当真在暗暗发酸。卫庭煦对她的确不错,可她说到底只是一个细作,甚至刚刚将卫庭煦的字迹偷偷传给了敌人。想起她和李延意的惺惺作态,似乎在遮掩一些嫌隙。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甄文君猜测或许是因为阿歆一事有了后续发展,那离间计可能不太简单。卫庭煦没有告诉她就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猜心之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露出马脚白白添乱。她和李延意将一些事藏在心里,那份字迹是否会引发更多的事端?答案是一定的。其实越是有事端,身为细作的甄文君便越有存在的价值,这是她一早就定下的策略。可现在她遇到了最可怕的问题,她渐渐对卫庭煦产生了真实的情感。
如果现在谢家让她动手杀了卫庭煦以换取她阿母的性命,她下得了手吗?
她回答是:不知道。
她要感谢谢扶宸,从谢太行手里将她阿母接了过来,只需要情报而并非刺杀。否则,她将陷入更难的境地。
甄文君告诉自己,卫庭煦也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