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大事,山长还会亲自讲解。
外面就不一样了,多的是抱着四书和本经啃了许多年,两耳不闻窗外事还考不上举人的。虽然大家说起来都爱说四书五经,可实际上每个人五经里只用学一本就行了,算算四书加本经总共都才那点字数,一般人倒背如流能有多难?一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了吧。再背一套释义又有多难?四五个月肯定够了吧。大家都这么整,真正能比较出高低的反而不在这上头了。但就算邸报不是什么机密文件,随便去个书铺都能买到新鲜钞本,没有人提点,会刻意去关注的秀才也不多。他们考不上的症结其实就在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上。
别看谷涵和裕远镜聊起天来对朝廷里的这门那派这党那帮的几乎门清,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徽山书院的学生。出了学院,多的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的秀才。
话说回来,他们俩收拾完了起身,就路过了新来同窗卢睿的桌子,这位同窗也是位很低调的人,大家只知他是府城那边拿了荐信来求学的,具体家中干什么的也不见提起过。都是五湖四海来的年轻学子,家中有很好的也有很差的,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大家都更推崇以文章学业为交往契机,关系没好到一定程度,人家不主动提,自然也不会有人主动问起。
谷涵瞟到一眼卢睿桌上摊开的那本书,就觉得有点眼熟,再定睛一看,可不是宁姑娘那本幼学琼林释义么。现在摊开在卢睿面前的,一面是字,一面则添了画。那画是有些意思,画得很实在,能一眼就看出是什么,不是一般的缥缈水墨画风格。关键是还画得挺好看,不丑。不少画惯了缥缈风的一画实物就稀丑,所以瞿老板至今也没出图画本。
谷涵知道这已经是出的试刊行的第二版了,加了些只有边框的空白纸页,好让蒙童自己添图加深印象的。谷涵便停下了脚步:“卢兄这画画得好。”
卢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把书一合:“原是打算买给家中幼妹的,看到这些空白纸页一时技痒,就给添上了。”
谷涵就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最近曲风书斋瞿老板一直想找合适的画作者来给这本书添图,卢兄这画我看着倒合适,可有兴趣为之作画?”虽然问是这么问,但谷涵也就是随口一问,虽然这位新同窗很低调,但也看得出家境不错,估计是不会愿意在备考秋闱的紧要关头去给人画画的。
卢睿竟然没有立时拒绝,想了想认真问:“画一本报酬是多少?这画耗时耗力,低了就算了。”
这下谷涵有些意外了,认真看了看卢睿,见他不是开玩笑,心里不免是高看几分。大家子弟哪个不是视钱财如粪土,就是一些寒门同窗哪怕捉襟见肘每日为银钱苦恼,也是不愿与人在钱财上纠缠交流的,抄书也多是书铺说多少,就是多少,不好意思还价。至于那能考进秀才的商家子弟,家中虽有钱,却也喜欢个光风霁月风雅不流俗,生怕别人觉得他们爱钱,比谁都不爱谈钱。那位家中开绣庄的同窗就是如此。
这位竟然神色认真地问他报酬如何,一副画画我是愿意的,但报酬低了要讨价还价的认真样子。
谷涵便笑道:“卢兄直爽。至于报酬我也不清楚瞿老板是如何打算的,卢兄若是不介意,休沐日我们一起过去问问瞿老板?”
卢睿也不忸怩推辞,清爽一笑,起身作揖:“那就多谢谷兄引见了。”
谷涵又和他说了两句,就道别和裕远镜一起回去了。卢睿也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偶尔抬头一看,就看到裕远镜一脸贱笑拿手肘碰了碰谷涵胳膊,不知道说了什么,谷涵竟然有点脸红了。
卢睿收起书来,低头笑了笑,也起身离开。虽然走向有点出乎意料,但他今日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其实从前哪怕知道有那么一个十一二岁就成为案首的人,卢睿也并未如何在意,只道他是因为皇帝偏爱寒门士子,下面人投其所好占了些便宜罢了。
在卢睿看来,这恰恰是皇上失策的地方。
寒门士子就一定能比世家子弟更愿意效忠于他,效忠于国事?那可未必。
看看朝堂上天天骂他骂得最唾沫横飞的那几个言官,哪个不是寒门子弟出身?
相比较各种姻亲关系、朋友圈关系错综复杂的世家子弟,卢睿认为,寒门士子这个群体恰恰是收买成本最低廉的。一个人在世,无非有三好,贪财好色有爱好。寒门士子这个群体,由于成长环境所限,他们见过的财色稀珍都有限,往往一些小利,一两个美人轻易就能打动他们。就算前两者都不好,再是品行高洁的人,那也总得有个文雅的爱好。一个文人如果连一点文雅爱好都没有,他怎么成功融入这个圈子?
这爱好一旦和文雅这俩字沾边了,那不还得烧钱?还是绕回一个钱字上,稍稍花点银子买点人家喜欢的,还不是照样轻松贿赂上了。
这也是卢睿从小耳濡目染的经验之谈了。
那些世家子弟家境再差也有个落魄花架子,要收买就得多花些力气,所以他爹一般只在关键位置收买。成本虽高,收买成功的好处也是多多。架子虽朽,可连着的姻亲关系枝繁叶茂呀,打点好了是哪儿哪儿都顺心。
其他的时候能用寒门士子就用寒门士子,卢睿从小到大,也是见过许多各式各样的寒门士子了。每次看一些投奔自家的寒门士子假清高他就觉得好笑,真清高就勒紧裤腰带哭着把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