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摇头。
楚连珏奇怪了,越发觉得她神秘,“你觉得我是坏人?”
她淡淡地解释:“不是,我……不能违背诺言。”
他不再追问,也许明日她就会主动告诉他名字,让他一睹芳容。
接着,他们坐在碧池畔,静静地相拥,听水流声,看池中水花翻涌,合奏一曲《山鬼》。
他们在碧池相会三日,虽无山盟海誓,也无表明心迹,但是他们心照不宣。
他知道她喜欢自己,她懂自己的情意,他们心心相印,无须以言辞表达。
楚连珏也没想到自己会对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女子动心,更没想到会陪她在碧池畔宁静地坐着,什么都不做。他自嘲,也许人总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吧。
他必须走了,离开清凉山回金陵。他向她告辞,她没有挽留,也没有要求他什么,只是将陶埙送给他,别无他话。
“改日我再来清凉山,接你回府,可好?”
“我总是在清凉山的。”她仍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楚连珏看见她的眼眸越来越红,闪烁的红芒中似有盈盈的水光。
他俯唇,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然后,他下山,她在山巅站成一抹洁白的剪影。
回到金陵不久,他登基成为大楚国的皇帝,忙于政事,将清凉山的偶遇和白衣女子忘得一干二净,直至半年后才猛地想起来。然后,他派人去清凉山碧池找她,却找不到了。
而今,六尚局的凌玉染长了一双与她相似的红眸,他疑惑,凌玉染究竟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白衣女子?
“陛下,时辰不早了,是否歇寝?”御前伺候的小公公问道。
“哦……”楚连珏回神,揉揉眉心,“到‘千波碧’走走。”
皇宫东北有一汪碧湖,名曰“千波碧”,碧湖上建了一座四面环水、八面迎风的楼台,名曰“千波台”,楼台主殿名曰“千波殿”。
批完奏折,楚连珏从乾清宫徒步前往千波碧。
夜风寒凉,夜幕上星光微弱,两个小公公提着琉璃灯,为陛下照路。
走着走着,静寂的夜忽然传来一缕笛声,悠扬清越。
楚连珏慢慢止步,站在湖畔,望着漆黑而神秘的碧湖,静静地听着笛声。
这支曲子是《相思绝》。
凄婉。凄美。凄凉。
柔肠寸断。
吹奏至一半,忽有一缕箫声加入。
箫音低沉哀婉,弥补了笛声的单薄。
笛箫合奏,乐声悠悠荡开,仿佛永远相随,不离不弃,一生一世。
这吹笛和吹箫的人是谁?
楚连珏暗自沉思。
“陛下,明儿一早奴才查查是什么人在这里吹笛、吹箫。”一旁的小公公道。
“不必。”
这曲《相思绝》倾诉相恋男女无法成为眷属的相思情愫、刻骨情怀,是前朝fēng_liú才子所作的一首词作,后来因为烟花女子的弹唱而流传开来。此时笛箫合奏而出,丰富了韵律,别有一番刻骨铭心,凄美苍凉,令人断肠。
这曲子,让他想起了镌刻在心中的瑶儿。这一生,他最爱的人,是瑶儿;而清凉山的那个白衣女子,只是心动而已。
今日突然见到长着一双红眸的凌玉染,他只是有点震惊、有点激动罢了。
想起苦恋三年的瑶儿,楚连珏心中隐痛。
相思。绝望。
一曲罢了,千波碧恢复了沉寂。
他踏上九曲白玉桥,走向千波台。
“陛下,前面好像有人。”小公公道。
楚连珏停住脚步,定睛一看,那是一个女子。
暗黑中,她站在白玉栏前,身穿一袭单薄的白衣,夜风拂起她的衣袂与墨发。
飘飘欲飞,仿若仙人……仿若清凉山碧池的白衣女子。
方才那曲《相思绝》,是她吹奏的?
“大胆!”小公公喝道,“陛下驾到,还不行礼?”
那白衣女子缓缓转身,并无惊慌之态。
低垂着螓首,她盈盈下跪。
楚连珏看见她手中拿着的一管玉笛,“方才是你在吹笛?”
“是奴婢。”她嗓音柔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吹笛?”小公公再次喝问。
“抬起头。”楚连珏倒想看看,能够吹出如此纯净而忧伤的笛声,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她缓缓抬首,一张素净的秀脸略施粉黛,一双红芒光转的眸子艳媚众生。
他惊了,竟然是尚寝凌玉染。
这袭白衣,这双红眸,像极了清凉山碧池的白衣女子。
清秀的脸庞因为有了这双红眸而添了四分娇媚,清纯与魅惑融于一张脸上,使得她的容貌不同于一般的美人,有几分别样的妖冶。
“夜深了,你在这里做什么?”楚连珏不动声色地问道。
“奴婢思及家人,卧榻难眠,便来千波台走走。”萧婠婠垂首,柔声道,“奴婢有扰陛下雅兴,奴婢该死。”
“可会吹埙?”
“吹埙?”她讶然,“奴婢未曾吹过埙。”
“退下吧。”他淡淡道。
萧婠婠告退,缓步离开。
楚连珏回首,望着她渐行渐远。
她纯白的广袂在夜风中飘飞如蝶,散乱的青丝在夜风中飞舞如墨。
她究竟是不是清凉山的白衣女子?
缓步离开的萧婠婠,仿佛有一把小刀慢慢地切割着她的心,鲜血淋漓。
适才,她几乎脱口而出:陛下,还记得《山鬼》吗?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