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想留时乐乐在这里上学,他觉得自己来上海就是错误的,他自己都有些想带女儿回老家。但是眼下,万事都敌不过时乐乐的身体,时小慢顾不得跟那些人多说,也暂且抛开这些胡乱想法,先送女儿去医院。
到医院,又遇到了周松煦。周松煦的父亲体内长了肿瘤,上回越驰也在医院碰到他的那次,正是刚发病的时候,他看起来十分憔悴,因心中担忧,自然也就对越驰还抱有希望。后来确定肿瘤是良性的,做了手术,这些日子在恢复,周松煦的情绪自然也就恢复了。
时乐乐看病的地方,离周松煦他父亲医生的办公室很近,自然又遇上了。
小姑娘就是受了刺激,刚做完手术才几个月,这才气晕了过去,倒也没有大碍,检查完身体,躺在病床上挂水。
周松煦这才知道这是他的女儿,周松煦心中有些讶异,原来不想问的,可是实在好奇,还是道:“怕是有些冒昧,但是越先生知道你有个女儿吗……”
时小慢坐在床边,浑身都是一个字——丧,他只觉得自己没用到了极限,到哪里都照顾不好女儿。听到周松煦的问题,他来不及回神,下意识地点头:“知道。”
“哦……”周松煦又细看时小慢几眼,感慨道,“他一定很喜欢你吧。”连有个女儿的事,都能接受,周松煦有些羡慕,“你应该能陪他挺久。”
时小慢回头看了眼周松煦,看这个,无论怎么看都比自己优秀一大截的人,埋在心中很久的问题不由也问出口:“他有过很多……”他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些人。
周松煦听懂了,点点头:“很多。”周松煦叹气,“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天,真的不是图钱,我家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但也不至于少我吃喝。他也送过我礼物,我都没要,只有一样,我接受了,你猜是什么?”
时小慢看他,摇头。
“我是学世界史的,我有一位很喜欢的老师。等我考研的那年,他退休了,我没能考成他的研究生。特别失望,他知道后,请那位老师给我上了一节课,老师还送了我亲笔写了寄语的书。”周松煦说着,眼睛又亮了起来,“他真的太好了。那位老师特别难请,如今连讲座都不出来开了。”
周松煦眼睛亮了,时小慢的世界却更灰暗了。
“只可惜……唉。”周松煦的眼睛亮完,也叹气了气。
时小慢小声问他:“他以前的……那些,都是什么样的?”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敢打听他的事,他会生气。但是偶尔听他身边的助理说过,都跟我挺像的……他似乎就喜欢这种吧,所以他可以不停换,反正人总有很多。”周松煦苦笑。
时小慢却连苦笑的劲都没了,他不仅不像周松煦,甚至远远不如他们。
况且他更加不是为了钱而留在越驰身边,他只是,他只是——
他是为了什么?
时小慢自己都迷茫了。
他不敢承认自己“喜欢”越驰,似乎越驰离他太远了,他似乎不配喜欢越驰。
周松煦好歹跟越驰的助理打过交道,他呢?他也想问周松煦是不是也住过越驰家中,但是话到嘴边,他不敢问了。他觉得他很快就要离开上海,何必还要问这些,何必让自己更难过。
熟识的护士出来叫时小慢,时小慢对周松煦说了声“不好意思”,先进去了。
周松煦叫住他:“有空要联系啊。”
“……好。”
周松煦恋恋地看着时小慢。周松煦是那种清楚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当时跟越驰在一起,他就知道不过是短暂一阵。他对时小慢是有羡慕的,其他倒也还好,总归还算善意。毕竟没有时小慢,也有其他人,他还不是代替了另外一个人?
周松煦是想通过时小慢,再多知道些越驰的消息。
从医院回去后,时小慢断断续续地跟周松煦联系着。周松煦说了不少之前的事,周松煦也说得很坦荡,还问他跟越驰睡了没。时小慢没敢回,周松煦倒是大方道他没跟越驰睡过,他说越驰可能就是比较喜欢他的专业,喜欢听他说话。
周松煦的话语中满是可惜。
周松煦又问他是不是住在某某房子里,时小慢说不是,但是由这话就知道,以前也有很多人住在越驰安排的房子里。
周松煦还问他喜欢不喜欢越驰,时小慢没说话,时小慢的嘴又笨拙。周松煦以为他不喜欢,还劝他,如果不喜欢那就听话,越驰出手大方,拿些钱,将来分开了也不算空落落。
时小慢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样子的处世之道,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已被颠覆。
他不要越驰的东西,他欠的钱也都会还清的。
他甚至害怕越驰也是这样看他,以为他是为了钱,毕竟他的确用了越驰很多钱,他们父女俩得他照顾太多。
后来的几天,越驰依然没与他见过面。时小慢自己已经在偷偷收拾行李,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合在这里,他想带时乐乐回家。他也不希望越驰误会他,与其将来被赶走,他自己走。
他最怕被误会。
越驰也是这辈子唯一这样帮过他的人,是他的恩人。他不能这样被恩人误会。
就在他偷偷收拾好行李,准备带着女儿走的前一日,幼儿园里又出了事。
时乐乐再度跟同学起了冲突,脸上还被伤到了。上次之后,时小慢那样逃避,其他小朋友见时乐乐没有家长撑腰,更是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