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小子,把我闷在汽车旅馆睡觉的时间都占去了。
史蒂文自嘲般想着,背对正站在床尾确认用药的医生皱起了眉;昏迷不醒的青年依旧紧闭着眼,自然不会有什么回应。
金发的年轻护士小心而熟稔地捧着一个医用托盘走了进来,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几近于零,安静得如同融入建筑本身。“克雷布斯先生,这是他被找到时的全部随身物品——话是这么说,这里其实只有衣服和取出来的芯片。当时我们和救援队在周边仔细找了一遍,都没发现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也没有其他可疑的物品。”她的声音和行动一般轻柔,面上流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
“哦?谢谢。”史蒂文接过托盘,简短地道谢。
似乎是按照观察员的要求,托盘上几件已被山泥骤雨严重污损的衣物只经过最简单的清洗,以求达到“能被辩识”的程度;随后又被一件件叠好、用透明的证物袋分装,泥石流袭来时大片的脏污和被树杈、石棱撕裂的痕迹仍清晰可见。这么看来,他的幸存已然是个奇迹。
史蒂文拿起其中一件,摸了摸口袋的位置——正如护士所说,里面空空如也。“这个芯片——”
“非常抱歉。一开始我们也以为这是其他医院或医疗公司用在特殊病人身上的生物芯片,但本院的设备没能读取里面的数据,可能需要到更高级的医学研究机构做检测。”她微微颔首。
“骨龄检测的结果?”
“26、27岁左右。”回答十分简练。
探员思索着点了点头,示意对方暂时离开。但他没有在病房内呆太久:确认过证物和病历上的信息,史蒂文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次交锋。
“装成昏迷的样子观察别人就那么有意思吗。”走过床尾、离开病房时,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尽管没有配以任何特定的视线,这话显然是对床上的青年说的。史蒂文神情冷峻,语气不算友善:“我劝你还是死了逃跑的心吧:这所医院已经临时提高了警备等级;更何况凭你现在的状态,甚至爬不出病房门。”
青年依旧纹丝不动。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就像一尊有生命体征的雕塑。
史蒂文又看了他一眼,说道:“下次我还会再来。”音量不高,恰好控制在对方也能听到的程度——如果对方醒着的话。
棕色卷发的探员拎着几件证物走出了单人病房,和等在门口的医务人员简单交谈了几句,又将临时的保卫任务向医院内的安保人员和临时进驻的两位警员作具体陈述,便离开了医院。
飓风眼不曾经过克洛维镇。暴风雨过后,天气虽暂时放晴,上空依旧是浓重的云霭,灰暗的天色与凝结的空气一样给人以近乎窒息的沉闷感。史蒂文走出医院大门,身后有些冷清的大厅里时不时传来婴幼儿的哭闹和后中年期男x_ing带着酒气的埋怨。他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随意套上的棉质灰色polo衫沾上了雨水和汗水,有令人不适的黏着感——但这依旧没能使呼吸更加痛快。此时此刻,他更想要一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以及澡后的一杯热茶和卖相可观的意大利r_ou_酱面。
而在病房之内,听着外头刻意压低的交谈与渐远的脚步声,白发青年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疲倦,却格外清明。
第3章 第三章 交锋
梅纳德·罗素坐在小型会客厅的皮沙发上,一如既往的西装革履配一杯加半匙糖的咖啡,内心并不像外表那样平静。
这里是针对opia特设的分部,对外通称洛杉矶地方分局统计与监督特殊办公室,直接听受fbi助理局长之一罗伯茨·格里尔特的指令,是梅纳德工作了五年零六个月的主场;但熟悉的环境并不永远代表着胸有成竹和运筹帷幄——棋逢对手时,反倒会莫名产生“身后就是莫斯科”一般无路可退的决绝感。更何况,他虽冠着部门负责人的名头,一举一动仍需受到两方的制约:一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以及上司背后的集团,另一边,就是正与自己共处一室的不速之客所属的“跨国巨兽”,也恰是他们受命调查监督的对象。
端坐在梅纳德对面的金发男人看起来并不像是美国人。
在梅纳德看来,判断这人的年龄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只看脸,男人似乎不会超过三十五岁,比他还要年轻一些;冰蓝的双眼却像个寡言的长者,尖锐而深刻,又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往事,神情淡漠,举止沉稳。
这位身份特殊的男人服装考究,领口到袖口一丝不苟,甚至带着不合季节的手套。右眼旁靠近太阳x_u_e的位置上有一道与外貌不相符的可怖伤疤,尽管已有暗金色发丝的刻意遮挡,依旧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不难想见造成这道伤痕的重创程度。而这也让人分不清对方究竟是有着军方背景、一度出没于战场之上的前军人,还是一个专注于办公室作业的文职人员。倒不如说,这个人本身就有着过强的存在感,来此的目的也不像是平等的“沟通”,而是居高临下的“命令”。虽然对方自称是情报部门出身,其气质和相貌却不适合隐藏在人群中,反令人想起外表禁欲、内心狂热的殉道者。
“我是米尔斯·弗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