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娜无奈地笑了。她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男孩的头顶,像是年轻的母亲要为新生的幼儿吟唱摇篮曲。“不是这样的。”她轻声说。“二者之间有着无法弥合的差异。”
男孩疑惑地歪着头,喃喃道:“我不太明白……”
“下次给你带一些文学作品吧,还有适合你这个年龄段的社会科学的入门读物。”
“又是童话和历史故事吗?”
“不要一副厌倦的样子嘛,把心里想的全都暴露出来可不是好事。”伊莲娜双手捧着男孩柔软的脸颊,儿童皮肤的触感不难令人想到跃动着的生命本身。“孩子,我再教你一点吧:人虽然需要恪守诚实的信条,但必要的时候,选择伪装也是可以的。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但是,这不就成了撒谎了吗?”
“‘说假话’仅仅是其中一种低劣的手段。除此之外,‘不说’或‘只说一部分’、‘只说对方想知道的’、‘表现出乐于配合的样子’,这些都是可以的。”
这不是太容易理解的事。八岁男童看起来似懂非懂,却又学以致用地坚定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会做的很好……我的孩子。”
近二十年后的2009年夏,27岁的莫斯克维奇坐在病床上,等待转院的救护车、接洽的政府职员,以及对他而言一度遥远而陌生的世界。
“伊莲娜,”看着窗外依旧沉重的云霭,他轻声说道。“我终于到‘外面’来了。”
第9章 第九章 袭击
史蒂文没有敲门就走进了病房。飓风之后的沉闷天气难得好转,护士拉开了窗帘,让不那么刺眼的自然光线洒进病房。
“快出发了,莫斯克维奇。”他简短地说道。
莫斯克维奇已经被移到了轮椅上——尽管他的骨骼和内脏没有问题,腿上较深的伤口尚未痊愈,依旧无法自如移动。他安分地坐着,膝上放着史蒂文借给他的书,双手自然交叠于其上。金发的年轻护士推着轮椅,走在史蒂文前面。
凯伊和她的同事们站在大厅里,配枪藏在外套下,使他们的真实身份看起来不那么明显,但凌厉和严整的气质还是和医院格格不入。
“你好,我是凯伊·约翰逊,史蒂文的同事。我是来接你去洛杉矶的。”二十六岁的女x_ing探员左手亮着证件,右手伸向轮椅上的莫斯克维奇,脸上的礼节x_ing笑容大方自然,有着与年龄和身份相称的成熟感。“按照之前的询问录音,我还是叫你莫斯克维奇吧。”
莫斯克维奇没有犹疑地抱以真诚的微笑,并伸出自己的右手回握过去,平稳且没有一丝破绽。“您愿意这么叫我真是太好了,约翰逊小姐。”
短暂的握手过后,凯伊转向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史蒂文,像男x_ing友人或同事之间相处一般揽过他的肩,拉到一边低声说话:“你的车停在外面?”获得肯定答案之后,她向同行的若干同事之一挥手示意,那位面貌几乎毫无特色、随时可以融入普通人群的小伙子便走了过来。“把钥匙给他,我们会把你的车送回去的。”
“喂,那我呢?”虽然没有制止凯伊的举止,史蒂文对此并不情愿。倒不如说,他已经习惯了凯伊的做法。明明有几岁的差距,对方也是成熟且优秀、不难唤起异x_ing多余想法的女人,他们的交往竟像兄弟一般。
“梅纳德指名要你同车护送这位莫斯克维奇。”凯伊凑到他耳边,柑橘调香水的清新气息从侧面擦过,语气全是看热闹的调侃和狡黠。
史蒂文的面部肌r_ou_抽动了一下,一脸无奈:“为什么总把麻烦的事情交给我,以前这些东西不都是你们这些后辈处理的吗。”
而凯伊已经放开了他,轻飘飘地回应:“你不是挺喜欢刺激的吗。”年轻女人神情轻松愉快地转向自己的同事,像组织学龄前儿童远足野炊的带队教师一样拍手召集:“好啦,我们开始干活吧。”
另一头,莫斯克维奇握着女护士柔软纤细的手,道谢与告别的语气恳切真诚,硬生生演绎出了二战时期受伤士兵与战地护士话别的效果。
“行了行了,我们走吧。”史蒂文有些看不下去——这几天的暗流涌动和被掩盖的违和感已令他身心俱疲。他从护士手中接过轮椅,顺口向几米之外和院方交办手续的凯伊发问:“不用给这家伙注s_h_e 什么药剂吗?这里到洛杉矶可有相当的路程。”说话时,他假装没有看见莫斯克维奇条件反s_h_e 般瞪大的双眼,以及飞快恢复了平静的微妙表情。
“哦,不用。”
几分钟后,史蒂文才明白“不用”一词意味着什么。
凯伊开来的虽是转运型救护车,但并不是医院正式使用的类型,要运送的也不是重伤或重病的患者。为留出足够的活动空间应付突发情况,她直接把救护担架卸了下来。
帮忙把轮椅连着轮椅上的莫斯克维奇塞进救护车,史蒂文刚想走出车后门、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却被凯伊拉住了手臂。没做什么解释,凯伊直接掏出了手铐——一边铐着莫斯克维奇的右手,另一边却是史蒂文的左腕。
“喂,你这是——”这一回,史蒂文坐不住了。“现在是2009年,我们非要用这种警匪题材老电影的桥段吗?要是真出事了,你是要我罩着他,还是掏枪撂倒别人?”
“别怪我啊,这都是老板们交代的,我只是听命令办事。”凯伊的解释有些牵强,听起来没有半点歉意,史蒂文却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