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师傅却还在坐在讲桌后面滔滔不绝地讲着。
天气有些冷,成右川觉着有些无聊,坐在人家课堂门口都快睡着了。
忽然有一只脚朝他踢了过来:“喂,这种地方怎么能睡觉?”
成右川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抬头看,有个穿着湿淋淋青布袄子的官学子弟站在他面前。那人发梢上在滴水,脸色发青,嘴唇冻得发紫,整个人都在发抖,大约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恩,与他差不多的年纪。
这大冬天的,怎么会将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成右川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家伙已是不耐烦地绕过他,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讲课的师傅陡然间止住了声音,半天方说:“进来。”声音听起来很是唬人。
成右川便眼睁睁看着那家伙推门进了屋。
那家伙耷拉着脑袋,吸了吸鼻子,十分乖巧地站在屋子后面不动,周遭已是响起了一些细碎的议论声。
讲课师傅陡然间一拍戒尺,清脆的一声“啪”,吓得底下一片安静。
“爹娘辛苦供你上学你便迟到?你与隔壁那边的子弟不能比的,你家没有人做官,只能靠自己,懂不懂?”讲课师傅语气很凶。
那家伙冻得发抖,小声说:“回先生的话,上学路上掉河沟里了,好不容易才爬上来……”
那讲课师傅握着戒尺踱到后面,瞧瞧他浑身湿淋淋的样子,也是觉得有些可怜:“好了,不罚你了,回位置坐下来罢。”
成右川躲在后门口看得一愣一愣的。都说这边的学堂师傅更凶,果然是这样……平素里听说,这边的师傅总觉得官家子弟高这边的非官家子弟一等,便要他们学得更辛苦更认真,若是被发现迟到或是逃课,会罚得很厉害。
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成右川见师傅迟迟没有下课的意思,便又折了回去。他跟个小大人似的跑去问学监借了条毯子,又守到人家学堂门口候着。
好不容易等那师傅下了课,成右川在门口堵住了要去茅房的沈英,将手里的毯子塞给他:“麻烦你个事情——”他指指屋子里那个湿淋淋的家伙:“你帮我将毯子递给他罢。”
沈英与他也不过只有几面之缘,基本没什么交情,但他到底好说话,便帮着成右川递了毯子。那湿淋淋的家伙拿到毯子,听沈英说了几句,回过头来,看到门口站着的成右川,抱着毯子便下了座位走过去:“我叫董肖佚。”
唔,董肖佚,怎么写?
于是董肖佚便一笔一划写他手心里。
再然后,就记得了。
几年之中发生了许多事,譬如随着年龄渐长,他发现董肖佚其实是个姑娘家,为此还和固执的沈英吵了一架,几番推搡差点打起来。那之后,沈英也才知道董肖佚是个姑娘。但没有人走漏这个消息,毕竟女扮男装进官学也不是值得称道的事。
十四岁那年冬天,成右川从官学消失,随之而来的消息是,老襄王去世了。
成右川继位后,不再去官学,肩上的重担让他明白昔日里的无忧岁月都远去了。
边陲楚地贫瘠动荡,内忧外患,一切都看起来很棘手。
也是这一年,楚地迎来了新王继位后的第一次选官考试。
董肖佚与襄王的再次见面,便是在选官的最后一轮考试上。以前他化名右川入官学念书,乃官学子弟,如今他却已是楚地之主,立志带领楚地走向富足安乐。
董肖佚十五岁,在这一轮考试上拔得头筹,却也不是襄王定的。老臣们见识了董肖佚的胆量及辩才,觉得她可担此头名,商定后便破例将选官考试的第一名给了个十五岁的少年。
楚地很穷,宫中也一样,襄王很节俭,连选官结束后的赐宴也免掉了。
当时是深冬,头次参朝后的董肖佚,下朝后在廊檐下冻得发抖。群臣皆已是散了,董肖佚孤零零地在廊下站着,她不知道自己在等谁,亦不知道可以等到谁。
成右川悄悄望了她许久,那瑟缩样子竟让他想起头一回见面时,她发梢滴水浑身湿淋淋的模样。如今她已经不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少年,选官考试最后一轮,她的辩才好到让他刮目相看,那气势仿若这第一名就是为她而设。她要成为楚地的大官,为百姓效力,这是她的理想。
——和成右川的理想其实没有多大差别。
成右川犹豫了许久才走过去,而她正缩着脖子打算下台阶。他喊住她,董肖佚回了头,正打算行礼时,成右川却道:“董肖佚,你是孤继位以来头一个选官第一名,孤希望你将来能成为孤的左右手,成为楚地栋梁……”
她只淡笑,清亮的眸子里瞧不出拘礼,那从容模样仿若回到了在官学的时候。
她回他说:“好。”
此后她尽心尽力,从弘文馆小吏一步步往上,直到进入核心军政机构。那其实才是她仕途真正开始的地方。
彼时楚地与邻国关系十分紧张,秋收时节总是要担心邻国铁骑突袭。百姓一年辛劳说没有就没有了,这是困扰楚地多年的麻烦。为保百姓平安,素来只能低声下气地谈和解决,但所出和解粮食,却也总超出楚地国库之负荷。
楚地当时只有一员大将,便是当年追随老襄王的重臣戎彬。董肖佚以文臣之身入戎彬麾下,秘密练兵一年多,谁也不知这批兵将在哪里。
而就在前一年,襄王以广开田地之名,号召百姓在边境周围开荒辟地,多种粮食。边境土壤肥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