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之处,太子霍汶此刻也已自顾不暇。因是天祭,他手中没有兵刃,只能赤手空拳对敌,既要护着身后太子妃江婧,又想去援救帝后二人,一时间竟难以决断。江婧跟在他身后,双手紧紧护着小腹,她腹中已有三月身孕。
“殿下,不必管我,去帮父皇与母后!”江婧果断推他。
霍汶挥手逼退攻来利剑,转身单手揽了她的腰,将她抱起朝后面快步跃去。
“母后有父皇,我只管你。不用想太多。”霍汶已有了决定。
承天坛下,魏眠曦手如铁箍,一掌掐碎与他缠斗之人的咽喉,劈手夺去这人手中长剑,转身掠向了惠文帝那处。
纵然他事前做了诸多安排,却也没料到霍元庭会挑在今天弑君,还带进了月尊教的人。
明明离萨乌进犯之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都被这老贼给骗了。关外传来消息指他频频与萨乌联系,又暗中在汉宁招兵买马,三番四次误导他们,以至他以为霍元庭仍如上辈子一样,欲借萨乌进犯之机攻打兆京。
没想到他竟兵行险招,走了这样一步棋。恐怕连惠文帝和霍汶都被他给骗过了。
真是该死!
坛上战况吃紧,坛外忽然传来整齐匆促的脚步声。
“是羽林军!”外头有人叫起。
救兵来了?
被逼到角落的诸人心里一喜。
只是这喜还没到脸上,便又听到外面传进来凄厉的惨叫声。
“太子谋逆,于天祭弑君。承天坛里的人,全是逆贼,一个都不准放!出者诛,不论何人!”森冷声音响起。
又是数声惨叫紧随其后,本已逃到外头的人被羽林军一路赶了回来,跑得慢的便都遭了毒手。
帝后二人并霍汶、长宁等诸人,均是脸色一白。这是既要弑君,又要将弑君之罪扣到太子身上。
“东仪门统领洪海。”霍汶认出了这人声音。
“太子殿下,顾好自己吧。再撑片刻,二殿下已经去请救兵了。”左尚棠拉着长宁冲到霍汶身边,挥手格开攻来的一剑,将长宁推到了江婧身边,才转身同霍汶道。
长宁不肯离开,左尚棠没办法,只能留下。
“是燕王?”霍汶瞧着坛上一片混乱,血流成河,眼中杀气遍布。
“是。燕王。”左尚棠简单道。
“他人呢?”霍汶举目四望,没在坛下看到霍远庭身影。
“不好!”左尚棠惊喝一句。
霍远庭不知何时失了踪。
“洪海的人没有进来?”霍汶又觉得奇怪,问了一声,转念一想忽然明白其中关键。
洪海以太子弑君之名骗了手下兵士围困此地,而羽林军直属皇帝号令,惠文帝不死,他不会让人进来,因为一旦进来,这事就骗不住。洪海守在外面,只是确保不会有人从这里面出去寻求救兵,等皇帝一死,他才会领兵直入,与燕王汇合。
……
利剑从后刺来,剑尖直指皇后崔元梅背心。
“元梅。”惠文帝急唤一声,情急之下抱了她以己身挡剑。
可预料中的痛苦并未出现。
“皇上——”凄厉声音响过,殷红血色染透重衣。
“淑妃。”张淑妃替他挡下了这一剑,他只得松了抱着崔后的手,转而抱住张淑妃缓缓而下的身体。
那厢,魏眠曦已经冲到惠文帝身边。
刺客太多,外面又有叛军洪海,他们寡不敌众,陷入绝境。
“喝。”他口中断喝一声,用尽全力震退围来的刺客,目光扫过全场,心中诸念齐闪,想寻找突破之法。
惠文帝身边的太监与护卫均已战死,只剩他一人在苦撑。
被震退的刺客再度卷刃而上,魏眠曦挥剑挡开了两人,另一人的刀光又至。
“嘶——”衣袖被划破,鲜血涌出,他已顾之不得,嘴里只叫着,“皇上,退后。”
手上力量一狠,他将剑刺入最近那刺客的腹中,那刺客用手握住了刀刃,借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握住了他的剑。旁边又有刀光挥下,他避不过去。
“咻——”
破空声响传来。
羽箭撕空而至,如流光一道,没入旁边刺客的颈间。
一箭毙命。
魏眠曦重喘着气,躲过一劫,他心头一松,朝箭来的方向望去。
承天坛附近的建筑都不高,全是祭祀要地,并没设弓箭埋伏,今日到场的诸人也不能带兵刃进来,这是哪里来的箭?
除了——太阳祭舞的天祭台上。
一念闪过,他便抬头。
天祭台上,正有一人站在栏边,手持着大安朝圣弓,朝着他这里引弓扣箭。
龙形云影并山峦青日的衣裳,头戴青鳞山河冠,衣裙猎猎,长发于脑后高扬,似战盔上的一簇红缨。
她脸上面具已去,敛眉凝眉,沉静如山。
一如当年,万隆山上救他一命的女人。
岁月更迭,命运翻覆,所有的故事在有意无意的推动之下早已失了原有轨迹,这辈子他们都已朝着未知的方向走下去,然而终归有些结局,殊途同归。
她又救他一次。
隔着这段遥远的距离,数十年的时间,漫长的岁月,她终是再现昔年风采。
上辈子的,神箭俞四娘。
……
俞眉远的第二箭射偏落空,扎进了地上。
她喘着气收回弓,倚在木栏杆上喘着气。□□皇帝纵横沙场的这张弓十分重,她很勉强才能将弓弦拉开,而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又无法立时震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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