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姑娘身后的姑娘悄悄拉她一把,在她耳边附耳低语:“辛姐姐,听南安侯府那边的小厮说,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
“哑巴?”红衫姑娘半挑眉毛,昳丽面容陡然阴沉下来,她一把推开身后的姑娘,疾言厉色喝道:“那便更没资格入我们含玉宫的大殿!随便一个哑巴都能往宫里塞,是想折辱殿下吗?殿下不爱近女色,这等姿色的必定看不上,你们早些将她打发就是!”说罢竟要伸手拽薛沉璧。
还未进宫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杂碎一顿奚落挖苦,也不知容庭那厮拣择宫女的眼光怎变得这般庸俗。薛沉璧轻松躲开她纤长细瘦的爪子,也不开口,端坐在一旁闲闲看着红衫侍女翘着兰花指气急败坏指使几个侍女将她抬出去。
那几个侍女游移不定,互相对视也不知该不该听命于她,当头的一个沉默半晌讷讷问:“这姑娘是殿下亲自差人送上马车的,辛姐姐擅自悖逆殿下之意,被殿下得知我们几个都没好果子吃!”
辛婉扬手狠狠抽了回话的侍女一个耳光,眯眼讥讽:“你何时见过殿下纳过侍妾?难不成这个哑女还能一步登天了去?你莫要忘了,我娘是太后表侄女,含玉宫里也有我辛婉的一席之地!别说是殿下领回来的侍妾,就是正妃我也敢将她逐出去!”
被打了一耳光的侍女咬唇狠狠剜了一眼辛婉脚上的软罗锦鞋,捂住发红面颊虚弱道:“辛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受教了……”
辛婉抚平衣袖上的褶皱,慢条斯理提点她:“妹妹是个明白人,如今我姨夫薛怀乃出使魏国的钦差大臣,仕途亨通指日可待,我们辛家不是你们可以随意背弃的……”
☆、第八章
“辛姐姐的出身比我们这些没得母族依靠的姑娘不知高贵了多少,不仅同太后沾亲带故,就连薛大人也是姐姐的亲眷,荣宠尊贵之至,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肖想算计的?琅妹妹自小被爹娘兄弟娇惯长大,没见过世面,自然不知姐姐身份高于常人,冲撞了姐姐烦请姐姐莫要和她计较……殿下不喜宫中不宁毕竟以和为贵,姐姐也更能得殿下看重,姐姐说是不是这个理?”被打侍女身后站出一圆脸女子,看上去比那位眼高于顶脾气暴戾的辛姑娘还要年长,却殷殷切切“姐姐”长,“姐姐”短。待辛姑娘气撒了打也打了,她才站出来轻飘飘一顿劝慰,既给足了辛姑娘狐假虎威的面子又保全了被责侍女不再受羞辱,两边都实打实讨到好处。
薛沉璧沉吟,含玉宫的宫女果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连一个宫女的心思都如此缜密玲珑,不愧是从容庭手底下择出来的翘楚。
这位辛姑娘口口声声提到自己乃薛怀侄女,更提及阿爹薛怀如今已是出使魏国镇压监视魏国皇室的钦差大臣,看来薛忖一案并未波及他,只是不知府内那恶心的一大家子如今回了安和县没有,薛忖是否被容熙褫夺了官位。
这辛姑娘既然自称是阿爹的侄女又是姓辛,若薛沉璧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辛府的嫡女辛婉,辛府的老爷是薛沉璧外祖父的庶子,辛婉是则是他膝下嫡女。辛婉的母亲是太后表侄女,本也是豪族出身,却偏要下嫁辛府,太后百般劝诫无用,也就由得她去了。薛沉璧的庶舅畏惧正妻不已从未娶过姨娘,辛婉是他们夫妻两的小女儿,也是唯一的女儿,打小就娇惯得不成样子。辛婉在这一点经历上与薛锦绣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辛婉不比薛锦绣手段幼稚,反倒颇有心机打算,她嫌弃辛府门户太小,自己的父亲还是个一事无成的草包,于是讨好太后为自己撑腰指一桩好姻缘,太后看在她母亲的面子上遂允了她进宫。
辛府外强中干,她这纸糊的家世唬唬人也就罢了,却还不知收敛欺软怕弱,前世最后被太后寻个由头逐回了辛府,竹篮打水一场空,从前绝情绝义将薛沉璧的娘亲辛兰硬塞给薛怀,而后不闻不问,落到这样境地竟还巴巴地想和薛家攀亲,这厚颜无耻的行径令薛沉璧叹为观止。
抛开这些不提,薛府的安危却时刻萦绕在薛沉璧心间,她为眼下的含玉宫姑姑身份所累,再不可随意出宫,更不能回到薛府。姜鸢是铁了心要除掉她,薛沉璧需小心谨慎捂住自己的身份,切忌令容庭姜鸢窥探出端倪,等查出姜鸢的目的,再想法子回到自己的身子也不迟,只是不知她的原身现下在薛府又如何了……
这头薛沉璧独自沉思,那头的藺琅闻此真情实意的言语不甚感激,方才被辛婉羞辱责打,她也不曾流泪示弱,却因圆脸姑娘的一句劝慰而红了眼眶,蔺琅发自肺腑轻握住她的手,抽噎道:“多谢萍竹姐姐替琅儿求情……琅儿有眼无珠冲撞了辛姐姐,定铭记姐姐恩情,再无下例!”
辛婉鄙夷地斜睨蔺琅一眼,蔺琅杏目微红,眼角还悬有泪珠,容颜憔悴难言。辛婉见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中顿时生厌,不过因她不懂事自己赏她吃了个耳光就这般矫揉造作委委屈屈,当真是小官之女身上那股子酸腐的小家子做派。
辛婉秀气挺翘的鼻子闷出两声冷哼,懒得再与这等上不得台面之人多费口舌。见薛沉璧还好端端坐在一旁,两耳不闻身边事甚至悠然自得把玩胸前的碎发,她心中猝然升起一股被人玩弄轻视之感,又瞥见薛沉璧清丽温婉的面容,那清婉姝色将帘子外投进来的雪光都生生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