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璧听闻此言,思绪豁然开朗,原来那日她口中的“含玉宫姑姑”竟然是瑞玉。姜鸢因把柄攥在瑞玉手里,免不了受制于她,瑞玉又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急需将此事上报容熙,山穷水尽不过如此。
姜鸢索性决定杀人灭口,那两个魏人口中的“魏姑娘”十有八.九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如此一来,因果已然分明,姜鸢竟暗中与魏人勾结,也怪不得瑞玉会拼死上禀容熙。
薛沉璧独独想不通姜鸢为何誓要将她置于死地,若说前世是不甘在丞相府里处处受辱,但今生看来却丝毫说不通,薛沉璧将视线幽幽转到她脸上,目光不见畏惧胆怯,她淡淡道:“郡主已然处置了薛家小姐,如今还有什么不满意?奴婢已脱不开干系,可那薛侍郎的姑娘却仍旧蒙在鼓里,她丝毫不知你挖空了心思要对付她。郡主如今手握权势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姜氏能庇护你,殿下亦是。”
姜鸢面色霎时惨白,历经两世,即使面对下人的羞辱和姜复的横死,她的脸上只有处变不惊的笑意,面对生死从容,面对屠戮也从容,薛沉璧从未见过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正欲拂袖去泽福宫,却听姜鸢在她身后微弱道:“本宫恨她,狠她入骨,恨你们所有人。”
只一瞬,姜鸢脸上的脆弱惨白消退得干干净净,她高扬入鬓修眉,嘴角笑意隐隐,如同方才那一刻的惊慌不曾出现过,眸光带笑道:“姐姐这般替本宫忧心,本宫今后自当多多关照姐姐。”
薛沉璧脚步微顿,神色自若行礼告辞,便随公公入了泽福宫。
泽福宫里温暖如春,地龙烧得滚烫,金兽香炉里香气袅袅,陈设端严肃穆,随侍宫人亦不在多数,满殿不沾染一丝奢靡,徒留下满室寂然。
太后林氏靠在塌上,神色倦怠不堪,闻见窸窣的脚步声才慢慢睁开眼,太后两鬓尽白,面容苍老,应是潜心拜佛久已,林氏的五官都染上淡淡空门气息,唯有眼中郁色久久不散。只在瞧见她时,太后眼眸登时亮了亮,忙不迭就要坐起来,塌边的嬷嬷眼疾手快将她搀起,太后口中急急唤道:“好孩子,快来给姑母瞧瞧……”
☆、第十三章
太后纪氏身旁的贞嬷嬷闻声抬头瞧向轻手轻脚踏入殿中的薛沉璧,面前的姑娘衣衫齐整,唯有脸色略显苍白,瑞玉是太后心心念念的内侄女,幼年就养在宫里,贞嬷嬷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若说恭仪郡主自小被宫中繁琐礼节教养得极好,浑身上下仪态端庄,高不可攀,乃一国贵女的气度。可她碍于自己的身份,平日里对待宫人神情漠然,对太后也仍旧礼貌清疏,不能做那日夜在太后跟前承欢膝下的孙女,瑞玉虽一介孤女,没有家族的庇佑疼惜,但她素来对宫人亲切友善,更心系太后凤体安康,凡是恭仪郡主尚未做到的,瑞玉面面俱到,故而身为太后心腹的贞嬷嬷私心更喜欢温善的瑞玉。
前些日子,瑞玉不知被何人绑了去,太后央陛下在肃京城中全力搜查尚无果,今日好不容易被二殿下寻回来时脸色不好,身子也瘦了一圈。
贞嬷嬷眼底登时蓄满泪水,顾及太后凤体未愈,她强忍心中酸涩,强颜欢笑劝慰太后道:“玉姑娘今个儿总算是被二殿下找回来了,太后可要安心吃药,莫再背着我们偷偷将药倒了……”
转头又对薛沉璧招呼道:“玉姑娘,快些来太后这里!”
薛沉璧不动声色将泽福宫里诸人打量片刻,她孤身走进来,满殿的宫人面上也不见厌恶,举手投足见甚至隐隐能窥出亲近的意味。精神不济的太后斜倚床帐边,面容疲惫倦怠仍强打精神,而她身边穿戴很是严谨贵重的心腹嬷嬷语气亲昵和蔼,如此看来,这原主生前确然性子极好,深受泽福宫上下诸人喜爱。
薛沉璧心中暗自有数,她从善如流轻步疾趋至太后榻前,“扑通”一声铿锵有力跪在林氏足边,抚上林氏瘦削干枯的双手,潸然泪下,泣不成声道:“瑞玉不孝,令太后和嬷嬷夜不能寐,实乃瑞玉之过!”
太后震惊不已,意欲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不可置信地瞧着她,惊道:“玉儿……你……你竟然……”话说到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
薛沉璧悲喜交加道:“被贼子强灌了毒.药就晕了过去,不知是否是那药汁缘故,醒来竟然能言……”
贞嬷嬷先前便从含玉宫那里得了消息,起初万分不信只觉得荒诞,如今亲眼见了才知苍天有眼,连道几句“我佛慈悲”。
许是原主的意识仍然残存于心,见此情形,薛沉璧的泪水肆流,纪氏哽咽道:“可谓是因祸得福……你爹娘若还……”
话虽如此,太后急急唤来太医替薛沉璧把脉问诊。
太医瞧着眼熟,还是先前在薛府里替她娘亲看诊那位,只是物是人非,他在太医院里春风得意,曾经被他诊过的辛兰却早已逝去。薛沉璧眼底渐渐浮起一丝雾气,顷刻她又将雾气生生憋了回去。神情寡淡瞧着太医娴熟地切脉看诊。
太医令薛沉璧张开口,仔细观察许久,才松了口气道:“无妨,竟似对症下药,以毒攻毒根治了姑娘的口疾。”
太后和贞嬷嬷闻言立即喜上眉梢,待太医拎着医箱匆忙走后,太后慈祥地拢上她发顶,掌心的粗砺触得她额头一阵微痒。纪氏令贞嬷嬷自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