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侯府便建在这含玉山的山脚下,位于深涧里的南安侯府因树木山岭的遮蔽,四季凉风习习,连暑夏之时也不会燥热难忍。
府中长年有含玉泉的滋润,南安侯府内未也曾挖凿井水开源。
前世姜鸢命令工匠赶工建造水牢,引用含玉泉的泉水开闸放水,泉水自高处流淌至平地,高处不胜寒,泉水也因浸透了寒气而冰冷刺骨。
小宫女们窃窃私语,薛沉璧则放眼眺望而下,白雾缭绕,雪沙残留的皑皑山涧中,那一座巍峨府邸若隐若现,若不定神仔细观察一番,只怕一不留意间会使人误以为那瀚然府邸乃是传奇话本中的仙境琼楼,一个不察就会消弭不见踪迹。
薛沉璧呼出一口白气,紧了紧手里的炉子语气没什么起伏:“据我所知,那座楼台并非宫殿,而是南安侯的府邸,南安侯昨日方回肃京,跋山涉水,舟车劳顿,此刻府上应是最忙之时。”
胭朱眼中尽是讶然和惊叹之色:“听太后宫里的老嬷嬷说陛下与王爷真乃兄弟情深的典范,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从前陛下尚在风华正茂的年轻之时便极其怜爱提携南安侯这个幼弟,二人整日吃住在一起,讨论行兵布阵,战事对策,感情深厚非寻常百姓家可比,王爷胜仗归来,陛下更是加官进爵,加封南安侯的千金为公主。陛下做主令南安侯府建在此处,与南安侯一荣俱荣,乃天下兄友弟恭的表率!”
其余的宫女皆抚掌应和,薛沉璧总觉此言此语似曾相识,少顷之后却猛然忆起她也曾这般懵懂无知问过容庭。
每当提起南安侯府,容庭清冽寂冷的面容总会越发沉寂,微有凉意的嗓音低低在她耳边响起,伴随山顶料峭寒风一分凝重过一分,他垂眸看着足下行迹清晰可见的南安侯府,甚而道:“世间之事大多扑朔迷离,知其表象却并非意味着知其全貌。南安侯府建在此处,看似蒙受浩荡皇恩,可转念一想,此等做法未尝不会将南安侯府置于四面楚歌之地。”
鼻尖似乎又嗅到傅昀身上若有若无的龙涎香的氤氲气息,薛沉璧再俯视足下人烟阜盛的南安侯府再无当初那种钦佩之感。南安侯在军中受将士敬仰,手中把持军权,容熙又猜忌多疑,怎会放任傅昀在肃京呼风唤雨,唯有如今这般俯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才能稍稍宽心。而傅昀曾经位及人臣,后因腿疾衣锦还乡,满身风雪回京却惊觉曾经谄媚奉承自己的姜复也可自享一方势力与容熙抗衡,心中五味杂陈难保不会生出贰心。
前世南安侯府一生留在洛州极少离开,最后也只是在与姜鸢相认和她大婚之时曾回京瞧上两眼。
薛沉璧除了揭开姜鸢的真面目一则目的,便不愿再同南安侯府有什么瓜葛。傅昀在京中最为亲近之人除了容熙便是容庭,而眼下他与容熙二人怕是生了嫌隙,遂转而鼎力支持容庭。若她再插一脚,只怕日后如若行差踏错,她就再也没有退路。
胭朱和一众宫女不知瑞玉姑姑是否因那搬弄是非的辛婉动怒,往日即便不能言语见她们几个攀谈起来也只含笑在一旁凝神细细辨认她们的唇形。自打姑姑出了意外被殿下从外面寻回来,姑姑似乎与往日模样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薛沉璧回到含玉宫时,含玉宫外侍候着一众锦衣侍女,个个身形纤细容貌姣好,随便放到世家里都是能被抬作姨娘的气韵,薛沉璧心中早已明了,目不斜视走过去,全当视而不见。
胭朱回首睨了那些莺莺燕燕一眼,心中鄙夷得不行,理了理衣裙不满道:“姑姑总这般好脾气,她日日都要来我们含玉宫里矫揉造作一番,还领着这么多的侍女是做给谁看呢!她也只是个郡主,形制阵仗早比过宫里的公主们,如此越制陛下都拿她没法子不都是靠了有个在朝为相的爹!”
胭朱这头骂着,含玉宫里的人也没闲着。
容熙亲封的郡主岂容他人在背地里嚼舌根,何况姜鸢自认行得端做得直不觉此行有错,旁人更无置喙的余地。薛沉璧多次嘱咐胭朱再勿口出此言惹出祸端,胭朱垂头丧气应下,磋磨片刻终是抵至正殿。
正殿的宫人全数被遣出来,恭恭敬敬侍立在侧,宫人们见她来了一一弯腰唤了句“姑姑。”
薛沉璧方回礼就听闻姜鸢细如春燕呢喃的音调此时如灌了蜜糖的糖糕,从殿内断断续续传出来,甜腻齁人,她本就粘软的嗓音又加了点鼻音,语气上扬间颇有迎合之意,她娇嗔道:“表兄这副画落笔如行云流水,收笔潇洒恣意,还提了嵌有阿鸢小字的诗,可是送给阿鸢的?”
传来一声清脆的“啪嗒”声,容庭仿佛是将毛笔搁到笔架上,语气轻缓柔和竟透出点点暖意:“从父皇的御用画师那里得来,前几日未曾拆看过,今日第一次鉴赏,果真绝非出自俗人之手。”
薛沉璧:“……”这对不分场合就一言不合眉来眼去的狗.男女!
薛沉璧回头再看胭朱,两眼放空的胭朱稚气未脱的脸颊上神色漠然,似是早对此情此景司空见惯,她掏出帕子使力绞过几圈牢牢堵住耳朵,动作一气呵成。
几个小宫女眼不见心不烦四下散开,跺跺脚又搓开手,待身子勉强暖了点向薛沉璧行礼告辞,而后提着笤帚去含玉宫前打扫宫前青砖。
宁可受冻去打扫青砖也不肯在含玉宫给姜鸢添水,薛沉璧只得一句感叹恭仪郡主实是太难伺候。
胭朱堵住耳朵,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