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樊将军此话说的容易!”那方才笑眯眯的尖下巴男子怪笑一声,接口道:“我没读过书,不晓得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忍一时,便是一辈子,退一步,就只能永远屈居于新军底下!财物并非独独我昭陵军抢的,樊将军何故只让昭陵军步步退让忍耐?”
“你说什么?我们新军何时抢夺钱粮美人了?明明是你们这些不知所谓的山野莽夫做的事情!”
“你少给老子放屁!军功是凭你本事大挣的!你凭什么在这里妖言惑众说新军压着昭陵军?”
……
听到昭陵军的话,新军顿时哗然,虽然财物并非单单昭陵军抢的,但事关利益,谁都不愿意退一步,所以互相推诿责任,一度静下来的场面再次失控,两军吵作一团,互不相让。
“住嘴!”樊虚高斥一声,看到众人虽然面红脖子粗,但好歹是静下来了,这才冷冷嘲讽:“若是上阵杀敌之时,诸位能拿出这般力气便好了!”他顿了顿,继续斥责:“现在情势危急,你们却还发起内讧,简直是不知所谓!殊不知,早在结盟开始,两军便早已连在一起,共同为少主效命,谁高谁低,自然全凭自个儿本事。”
“既然如此,那便都将财物交出来,如此我才信了樊将军的话。”阴沉脸男子笑着看向樊虚,脸上毫无惧意。
沉默半晌,新军这边无一人敢站出来说话。人都是自私的,嘴上说的再好听,但要真这么做,却是另一回事了。
“嗤……”一片静寂中,张偕哂笑一声,淡淡道:“叫我新军交出钱粮又如何?以小利坏大事,实为不智也!”
他说着,旁若无人的从大堂里走出去,丝毫不顾后面的窃窃私语,片刻后回来,手中牵着那匹在周宁之战中从敌军手中夺下的骏马,轻笑道:“昔日尚无兵马粮草之时,诸君守望相助,共上战场奋力杀敌,而今腰缠钱粮,却重利轻义,恨不能刀剑相向,此情此景,何其悲哉也!我张偕身无长物,只此一匹战马,便留给诸位吧!”
说完这话,他再不开口,只是淡淡看了眼四周,松了手上的缰绳,转身往门外走。
“仲殷!”张绣在他身后唤他,咬牙道:“你若要走,我跟你一起。”他拔出腰间配剑,猛地将它掷在地上,毫不在意的嗤笑:“诸位便带着这些财物奔富贵去吧!张绣在此,与诸位拜别!”
“你们要走,怎么少的了我?”奉阳也从人群里走出来,轻蔑地看了眼四周,大笑道:“尔等自向富贵而去,老子要跟着仲殷东山再起去啦!”
“仲殷君、仲修君、良次君……”身后一人越众而出,朝他们三人俯身一揖,怅然道:“我等惭愧,我梁煜愿将所有财物悉数奉还。”
“我……我也愿将财物悉数奉还。”
“我愿将财物悉数奉还……”
一时间,室内闹哄哄的,古人重义轻利,这种珍贵的品质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虽然其中不乏有骑虎难下者、赶鸭子上架者、或者居心叵测、或者碍于人情,但他们能做到这样,即便是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但谢同君还是忽然被感动了。
为了那虚无飘渺的高官富贵,这些人聚到一起,互相称兄道弟,一同上战场杀敌,却又因私利恶言相向,矛盾难调,但最终……不论什么原因,好在这件事终于解决了。
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去了,天灰蒙蒙的,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缱绻在天边,留下无尽念想。
“张夫人……”远远地,一道清朗却滞涩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谢同君回过头,恰看见一道细长的影子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她。董云闭门十日不出,此刻忽然出现,却是行销索立,曾经明亮灿烂的笑脸变的暗淡无光,清澈的眼里满是颓废。
“少主。”谢同君收回目光,裣衽行礼。
“你们果然都疏远了我……”董云抿住嘴唇,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喃喃道:“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吗?”
“……少主多虑了,少主如今身份尊贵,我们自然得遵着规矩礼仪才是。”谢同君看了他一眼,想到自造反以来与张偕日日小心谨慎的生活,最终慢慢地垂下了眼皮。
“身份?”他喃喃地,忽然间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飙出来:“哈哈哈……身份?真可笑!我有什么身份?少主的身份?就是因为这狗屁身份……我早忘了自己叫什么……我现在已经不是桓云了……我是董云!可笑我还惦记着从前的身份,一点点小小的成就就让我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我如今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罢了!因为这狗屁身份,我放肆妄为,骄纵放旷!最终才让大家一番心血付诸东水,你说——我这身份,到底有什么用?”
“少主……”谢同君看着他失魂落魄的癫狂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前的那个单纯的董云在她心里印象太深,此时此刻,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竟然觉得十分心酸。
“张夫人,樊将军曾说你跟仲殷长袖善舞,极善隐忍,所以最善趋利避害,你告诉我,我到底该如何做?”董云停止大笑,静静地看着她。
一听这句话,所有的同情瞬间烟消云散。谢同君忍住心里翻腾的的怒气,勉强笑着开口:“少主玩笑了,民妇跟夫君并非长袖善舞,只是因为无所求,故而心清目明。况且,我一介妇人,不晓得什么大道理,不过倒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富翁,因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