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同君身子一矮,下面双腿猛地绷直,双手猛地撑地而起,一脚狠狠踹向他脸孔,樊虚紧紧守住门,此刻反而受限,结结实实挨了她这一脚,脸上瞬间肿了起来。
樊虚猛地倒退两步,身子撞在营帐上头,营帐顶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洒了他满头满脸,谢同君趁着这个机会灵活的窜进屋内,直直看向里间。
屋里十分安静,只听的到火盆里火炭不时哔哔啵啵的声音,她不敢耽搁,提声唤道:“媗儿!”
张媗受制于人,心里哀哀作痛,听见谢同君唤她,颤声:“二嫂——唔!”
“媗儿!”谢同君身子一颤,身后一股嗖嗖冷气已经劈向她脖子,她猛地矮身下蹲,堪堪避过樊虚的攻击,冷冷的嘲讽:“少主为了皇位为了权力,倒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该不会以为你拿媗儿作筏子就能得到皇位吧?实在太过可笑,可悲!不知桓家先人天上有知,看到少主此等卑劣行径,又该是怎样的心寒心痛——”
“嘭!”屋内忽然爆发出一声巨响,谢同君心一揪,那边樊虚瞧准了这个漏洞,劈手便向她脖子上砍去,谢同君眸光一厉,堪堪避过他攻击,“唰”的拔出腰间长剑,剑尖直指樊虚鼻尖。
樊虚轻轻一跃,遽然往后退了两步,身子猛地一个翻转,身形暴起,双手化爪袭她面门。
“住手!”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厉叱,董云出现在屏风后面,冷冷的看着他俩,他嘴唇翕动,好半晌才喃喃道:“放她们走吧……”
谢同君把目光从他脸上转开,看向一旁的张媗,她发丝凌乱的贴在脸颊上,衣裳虽然皱巴巴的,但好歹还好好穿在身上,只是左侧广袖断裂,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
“媗儿……”谢同君抿紧了嘴唇,满含恨意的看向董云。
董云十指紧握,脸色青白,半天没说出话来。
“今日之耻,此生莫不敢忘。”谢同君心里早已经恼恨至极,强忍着轻轻地握着张媗的胳膊,带着她往外走。
两人回到营帐,张媗早已泣不成声,身子一软便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媗儿……”谢同君在她身边跪坐下来,不知道此时此刻能说些什么,只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张媗蓦地止住哭声,抬起满面泪水的脸庞,怔怔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二嫂放心吧,我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么?”谢同君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张媗摇摇头,顿了顿,忽然笑了一下:“从前我识人不清,今日才会受人蒙蔽,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这么傻……”
她微微仰起头来,雪白的脸颊上泪痕交错,但面容却是从未有过的坚毅:“二嫂你说的对,我之所以放不下,只是因为还不够痛,今日我得谢谢他,断了我最后一点儿念想。”
“你想清楚就好了。”谢同君拍拍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搀起来,吩咐绕梁为她打水洗脸,扶她回去歇息。
大雪整整下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张偕冒着风雪回来,身上湿淋淋的,连眉毛上都结了一层细细的水汽,谢同君被他吓了一跳,嗔怪道:“你这人,怎么也不知道借把伞?”
张偕接过她手上干净的帛巾擦了擦脸,换下一身湿衣裳,昏暗的光线下,越显脸色苍白。
“怎么了?”
张偕哑声:“今日我们收到讯报,留阳地动,死伤不计其数,赤炎军一夕之间瓦解殆尽。”
果然来了!
谢同君按捺住表情的异样,看到他脸上的悲痛,忍不住劝解:“现在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我知道,今日媗儿没什么事吧?”张偕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谢同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和盘托出:“我今天一时没留意,叫她跟董云他们走了,不过董云最后好歹还是顾念着桓家人的尊严,没有为难到底。”
今日之事,若是董云真把张媗怎么样了,张偕为了顾全妹妹的名声,只怕也只能将错就错把张媗嫁与他,幸好董云最后还保留着一丝血性,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事来。
留阳郡那边发生此等大事,出事的还有张偕的亲生大哥,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前去寻他大哥的踪迹。但现在出事已久,兼之大雪封路,桓军内部不稳,外面危险重重,张偕又岂能轻易抽身?
最后,他只能修书给徐贤和谢歆,请求他们代为寻找张淮踪迹,安抚留在长留的母亲和大嫂。
下雪几日未停,粮草逐渐告急,再不行动无异于坐以待毙,于是,在这种十分恶劣的天气下,桓军只能凭着直觉继续往北而行,期望能尽快夺下元西郡。
☆、烤肉
桓军历尽千辛万苦,在大雪中迷失了半个多月,军中粮草不够,为节省粮食,有时两三天才能吃的上一顿饭,用来取暖的枯枝草叶被大雪封埋,炭火不足,帐篷里冷的像是一个巨大的冰窖,没有一丝儿热气。
张媗饿的面黄肌瘦,气色越来越差,绕梁本就瘦弱,半个月下来,两颊深深窝陷,越发显得一双眼睛大而无神。谢同君看着她们日渐消瘦的容颜,虽然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在这种完全迷失方向的情况下,他们能做的只有茫然探索和无尽的等待。
“这雪到底什么时候才停?”谢同君披着厚厚的棉被,坐在榻上发牢骚。
再这样下去,他们这批人只怕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估计得成为造反史上死的最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