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姑娘。”先前一直静静站在那里的老妇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朝两人行了礼,她穿着一件绛色曲裾,如银盘般的脸上露出一抹平静慈和的笑意。
冯蘋有些怔愣:“母亲这是何意?”
“你也算是流霜看着长大的,留她在你身边教导你,我很放心。”冯夫人拍拍女儿的手,对着流霜吩咐道:“以后你便跟在姑娘身后服侍她,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便多多费心了。你丈夫孩子在府中我会让人照应着,你不必过于忧心。”
“诺。”流霜低低的应了,从身后侍婢的手中接过冯蘋的大氅披在她身上,轻声道:“姑娘还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那我先告辞了。”冯夫人见状,便一边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道:“你与那张曹掾的夫人关系如何?”
冯蘋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亲,犹豫半晌,才轻声道:“我是将谢姐姐当做亲姐姐的,只是她素来恪守礼节,与我交往之时往往非常谨慎,从未逾越过半分。”
“好,我知道了。”冯夫人静默半晌,忽然回头看着女儿,再次嘱咐道:“蘋儿你记住,你将来要走的路,远比现在更艰难万分。”
冯蘋看着母亲渐渐走远的身影,忽然有种无法言说的害怕。她还记得小的时候,那时母亲每走一步皆是身形妙曼,莲步款款,而今,那不再年轻的妇人在岁月的摧残下已经显得有些发福,步履之间,多了几分略显疲态的从容,却也少了几分年轻风情。
如果有一日父亲母亲年老体衰,那时她又该怎么办呢?
“夫人,咱们回房去歇着吧,您还病着,不宜在外太久。”流霜上前一步扶住冯蘋,微微笑着看她。
“姑姑,你说,这风这么冷,是从哪里吹来的呢?”冯蘋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双手团抱住自己的双臂。
流霜怜惜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笑着抚慰道:“怕是从阜陵那边吹来的呢!大将军打了胜仗,大军的气势令天地都变了色。”
“是,你说的是呢!”冯蘋眼睛一亮,惊喜的说:“即便日后那刘氏进门,可我也还有我哥哥护着我。”
流霜一瞧她这半点心思都藏不住的样子,忍不住低低叹气。
☆、人情
武王府里冯蘋母女二人的对话就如同一颗落入海里的石子,丝毫没被任何人注意到。但第二日,一向公私分明的武王殿下,却因为冯姬夫人身体不适提早退朝,并留在冯姬身边亲自照料。
因为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在购置年货,张家自然也不例外。明日便是小年,因此这一日一大清早,谢同君便带上小姑张媗上街采买衣物礼品,姑嫂二人兴致颇高,拒绝了家里的马车和小婢,徒步往市肆而去。
绕梁已于三个月前嫁给杨珍,搬出张府去夫家那边住了,那时她本来亲自为谢同君调/教了一个小婢,名叫柳枝,只是谢同君一年到头四处东奔西走,与这小婢并不十分熟悉,更何况柳枝虽然十分细致体贴,但到底不及绕梁贴心。
时间虽已进深冬,但梁州因为北方有长侯关相阻,虽也寒冷,倒是不如通州那边阴气入骨,谢同君一路跟张媗笑闹着说话,没过一会儿便到了一家首饰铺子。
谢同君当初刚来到梁州时倒还有兴致四处逛逛,但后来新鲜劲儿过了,便再也懒得出门,整日宅在家里,不是武枪弄棒就是窝在书房看书,几个月不出来,因此城内倒有一番新的变化。比方这家新开的首饰铺子,虽然外面不起眼,但是里面的首饰却也精巧,让人有买下的yù_wàng。
她拿起一只精巧的步摇,小巧的簪身泛着细碎的银光,底座上一只展翅欲飞的碧色蜻蜓活灵活现,翅膀在颤珠的衬托下微微晃动,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来,别动,让我替你簪上瞧瞧。”谢同君将步摇插入张媗发中,稍稍后退了两步前后看看,赞赏道:“我看着簪很是适合你,先把这支买下来吧?”
“二嫂的眼光,我自然信的过罗!二嫂你瞧瞧我帮你选的这只玉簪。”张媗拿起手上的簪子就要帮谢同君插上,但是还不待她将簪子摆好,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这不是张夫人么?”
谢同君有些诧异的回过头来,恰对上一双友善而不失精明的眸子,她连忙笑着朝来人见礼:“冯夫人也来挑选年礼么?”
“只是出门逛逛就遇上了夫人,正好结伴而行如何?”冯夫人亲热的扶住谢同君胳膊,不等她回答,又转而看向身后的张媗,笑着道:“许久不见张三姑娘,姑娘出落得越发的可人了。”
“夫人谬赞了。”张媗也笑意盈盈的一礼。
冯夫人从前只是奇怪张媗早已经双十年华却没嫁人,今日心里却又有些别的念头出来,她隐晦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张媗娴静美丽,甚至有种越看越合心意的感觉。
张媗对冯夫人的心思半点不知,但谢同君本就是习武之人,立刻就察觉到了冯夫人暗暗的打量。
三人寒暄了几句,便一同看起店中的首饰,冯夫人虽然人过中年,但眼光却很是独到,挑中的东西都很得张媗的心意,加之她如同长辈一般自然的关切与亲昵,让数年未见母亲的张媗对她很有好感。三人一边聊天,一般慢悠悠的逛着,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便过完了。
冯夫人不嫌辛苦的陪着他们两个年轻人逛街,谢同君已经对她的来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