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是小意讨好,日日来,皆带些小吃食或是小玩意儿。或是木樨镇的桂花酒,或是哪家坊间新开铺子的糕点,有时似乎是赶得紧,便在路边折一支开得灿烂的野花枝,或是觅几个熟透的野莓果子,或是拿柳叶编个蚱蜢之类的小玩意儿,再不济,便给她吹首小调儿,或是讲些鸾卫营里的邋遢事,总之,日日变着花样,跟哄小孩儿似的哄她,却哄得她……微微醺意,心满意足。
看来,这有人哄的日子,果然舒坦安逸。几日未见,便心下浮躁,跟猫抓蹄子刨似的。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她是有些习惯了,这习惯了的人,事,还有东西,突然间缺少了,总是不舒服的。
心中一阵思量,越发坐立不安,觉得窗前树影阴森,殿中冷清荒凉,越发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呼之欲出——他不来,她就不能去找他么?
一旦起了心,便一刻都呆不下去了。紫衣见她坐立不安,问她晚膳想吃点什么。她也没什么胃口,胡乱用了些,就让青鸾备车马,赶着夜色擦黑前,出了宫,出了城,一路往木樨镇去。
等到了鸾卫营,下了马车,抬眼一望,京郊的夜幕,深黑幽蓝,满天星光,微凉的夜风拂面,不知不觉,心头郁结倒是一扫而空,却又添了一丝莫名紧张。
营中火烛点点,倒也寂静。问值守的兵卒,说是凤大人带了一队鸾卫外出,还未归来。夜云熙暗自松了口气,眸光流转,突然来了些捉弄的兴致,索性用风帽兜了头脸,一路寻了凤玄墨的房间,推门进去,又嘱咐那领路的兵卒,不必如实禀报了,就当今夜没有看见过她。
等那兵卒退下,青鸾要替她点灯,她拦住了,让那妮子自己寻个地方安顿自己去,不用管她,然后,虚掩了房门,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在屋子里闲等。
一开始,黑漆漆的,不能视物。好在今夜窗外星光疏朗,少顷功夫,便适应了黑暗,屋中陈设轮廓渐渐浮现,夜云熙便开始打量起这人的房间来。
这种感觉有些怪,男子的房间,简单的床榻与桌椅,除了起居必备的用具,还有案头放置的书册,其余闲杂物品少得不能再少。她却看得有些不自在了,仿佛浓浓阴影中,满是那人的气息,先前下车时那微微的紧张,竟变成扑扑的心跳。
那猛地一阵扑腾心跳,跳得她一阵神思慌乱,一边捂了心头,暗骂自己怎的越来越没出息了,一边摸着桌旁的椅子,坐下来,将就桌上的茶具,摸索着倒了一杯凉茶水,喝一口镇静压惊。
一口冰凉的茶水下肚,又反应过来,唇边这杯子,不正是那人日日在用的吗?没好气地放了杯子,顺手拾起桌上一本书册翻看,依稀见着里头满是歪歪扭扭的线条,稀稀疏疏没几个字,竟是些图画。心下一动,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功夫秘籍,或者阵法图谱,待举至眼前,借着幽黑微光,仔细看清楚了,便啪地一声扔出老远。
那哪里是什么正经图画,避火图而已!难道这看着正正经经,还有些木纳的人,私下无人时,也要看这些肮脏东西?一阵羞恼,将凤玄墨在心中腹诽几遍,又想着等下见着了,可要好生数落一番,这画册子,就这么大刺刺地摆在桌上,生怕整个鸾卫营不知道他爱看这个吗?
再一转念,若是等下他回来了,见她黑灯瞎火地坐在他房中等他,还要跟他谈论这避火春宫图,他会怎么想?一想到那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只管咧嘴笑的模样,她就有些待不住了,赶紧起身下地,摸索着将那画册子拾起来。
一页页抚平理整了,正要放回原处摆好,突然听得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夜云熙一阵惊吓,手忙脚乱,一个转身撞桌角上,碰得桌上茶杯茶壶,发出呯呯砰砰乱响。
腰间髋骨被桌角撞得结实,一个没忍住,一声吃痛的呻吟就从嘴边溜了出来,轻轻划破寂静的空气,幽幽缭绕在这男子的寝房里。夜云熙自己都听得脸红,这下可是丢脸丢到家了。
幸好那推门进来的人,没有马上去点灯,也没有凑上前来,只在门边站立着不动,像是在侧耳凝神听房中动静。
夜云熙突然反应过来,外间廊下有灯光,这人从外面一下子进到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只听见有人,有声音,却未必看得清是她。便赶紧屏住呼吸,等着看那人,见着自己屋子里冒出个女子的声音,该是何反应?
“公主?!”少顷,门边传来那熟悉的嗓音,一声低低沉沉的呼喊,带些迟疑的探问,又有肯定的惊讶,像是确定是她,却又不敢相信会是她。
夜云熙抽口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边靠在桌边按揉腰间,一边问他: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那人像是被问住了,没了下文。
正想着莫不是方才那兵卒告诉他了?还真是训军有方,将鸾卫营训成了他的忠犬,她的话也不管用了。却见着门边黑影一闪,下一刻,那人就到了眼前,一个倾身张臂,她被准确无误地拦腰搂背,抱了个结实,一个滚烫的热气呼吸,朝她耳边低低地送了一句:
“我闻到的。”
那浓烈的男儿气息将她全身包裹,低低哑哑的声音,带些得意,带些撒娇,带些欣喜,在她耳边挑逗,这人,与她相处……越发娴熟了。本来,她亦是心中酥麻,手脚发软,若是心无旁骛,指不定便任他搓揉了。
然而,在黑暗中良久,视物已清晰,当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