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云熙按住心中陡起的波澜,不着痕迹地化为一口轻叹,只跟着阿依莲笑,淡淡溜出嘴边的话,老气横秋,带着怜意,却一句比一句寒碜人:
“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好?说你贤良吧,你怎么都做了人家的未婚妻了,还要贪图富贵,跑来做西凌王子的侍妾;说你水性吧,你现在又帮着你夫婿抢女人……”
“是他先抛弃的我!”阿依莲面目开始有些狰狞,话中越发带些狠意:
“他答应我阿爸,要照顾我一辈子,可转眼就为了一个荒淫公主,甘愿去给人家做牛做马,却狠心将银狐军和我,扔在香雪海里自生自灭,长期对抗北辰和西凌的突袭与围剿。”
“啧啧,真是难为你了。”夜云熙听得一边摇头,一边叹息,一副很痛惜的样子,却又是责问之意,
“所以,你恨他,也恨我,于是,索性带着银狐军,投了西凌人当靠山,把自己也卖给了赫连勋,然后,还帮着赫连勋劫持我,好借机在我身上出气?”她终于顺清楚这姑娘的逻辑了,是因爱生恨,将她视为痛苦的根源,泄愤的对象。
“你的鸾卫统领,没有告诉过你,他还有一个未婚妻子吧。”那冲她泄愤的女子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该说什么,能伤到她。
“没有。”夜云熙干脆地笑答,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还在笑。凤玄墨的过去,她反正一无所知,等着秋后算账也不迟,眼下,是如何应对这个有些疯狂的女子,瞧那身手,打肯定是打不过的,若要文斗,想想黄金路上那场劫道,那些大小心机,用得恰到好处。所以,这会子,她能翻盘的可能性,太小。
但是,尽管天时地利人和均不沾,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输什么都可以,却不能输了气势。遂睁了美目,略略倾身,看着矮几对面有些诧异的女子,一字一句地说到:
“我若是他,我也不会说,我曾经有一个你这样的女人。因为,我不愿意别人笑话我,眼光怎么这么差!”
看着那睁圆的眼睛,升腾的怒气,夜云熙突然意识到:原来激怒一个人,是她最擅长的本事,没有之一。遂带些恶意地继续说到:
“论相貌,你长得也不错,轮才华,可以统摄千军,论心机,还可以杀人于无形,但是,为什么,他不喜欢你?”
看着对方眉头紧蹙,嘴唇微颤,那只镶金错玉紧袖下的手,缓缓抬了起来,抓住矮几上的鞭柄。夜云熙心道,快了,再加一把柴火吧:
“因为,你太假,太装,说话拿腔拿调,行事不男不女,脾气又臭又硬,性子古怪粗鲁,心眼比针眼还小,心机却比海底还深,他对你,兴许躲还来不及,怎么爱你?”
嘴快的后果就是,“啪”的一声,眼冒金星,那皮鞭子,重重地扫在额角上,火辣辣的疼,抬手一摸,一抹血珠子往外冒。夜云熙不由得庆幸,幸好有防备,躲得快,不然,就不是额角一抹红,而是脸颊一道疤了。
阿依莲甩了一鞭,第二鞭又起,却猛地在空中止住,唰地收回鞭子,干脆继续唇枪舌箭,她突然发现,有比皮鞭的杀伤力的东西:
“你不要以为,他就是真心喜欢你,他去南曦,看中的,只不过是你手中所有罢了。”
“他是不是真心,那有什么关系?至少我手里,有他想要的东西。至少他还舍得,向我表示真心。”夜云熙痛得有些晕,索性放开了,二人渐如街市上的泼妇吵嘴。
“我倒是要看看,你今夜做了大王子的女人,他还会不会要你。”
“他若真的爱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他都会要我。”
“你等着吧,看看他会不会来救你,就知道他的真心了。”阿依莲顿了一顿,笑得有些诡异,幸灾乐祸:
“差点忘了告诉你,刚才探子回报,栖凤城的曦军六日前就已经大规模出兵,公主殿下滞留在天门关的八千鸾卫,是作战先锋。不过不是朝着这里来,而是一路向西南,祁连矿山。”
第二卷 行路难 第七十六章西凌大王子
六月二十六,夜,西凌大王子赫连勋的大喜日子。
大王子年纪不大,双十出头,乃西凌王的嫡亲长子,草原上公认的第一勇士。西凌一国,地处广袤草原,游牧为生,以武立国,马背上刀箭下求生存。所以,根正苗红,孔武善战的大王子深得西凌王的器重,加之老王年事已高,诸多力不从心,遂令大王子统西凌铁骑精锐,建左王帐,镇守西凌东线,对峙北辰与南曦。大王子统军有方,勇猛无比,有他坐镇草原之角,香雪海马贼不敢过于放肆,北辰与南曦亦不敢轻举妄动。
按说父慈子孝,大王子的储君身份,以及能撑起西凌国半边天的顶梁柱地位,整个草原都毋庸置疑。西凌王的子嗣单薄,除大王子外,仅还有一子,为一宠妾所生,且尚年幼,相传身形瘦小,胆怯懦弱,不似赫连一族的彪壮,与大王子自是不可相提并论。
然而,世事多蹊跷。看似板上钉钉的事,往往还会变卦。
今年年初,西凌王患了一场怪疾,全身痛痒难耐,却不着病根,百药不治。怪病缠身,老王自是暴捩,迁怒于人。就在整个王庭人心惶惶、束手无策之际,来了一个云游方士,一番问闻诊脉,几副汤药下去,竟好了个十之八九。
老王要重金酬谢,那方士却不敢贪功,只说命由天定,西凌王命数不该在此绝,自己只不过顺应天命而已。老王一听,好